第五章 自古道兵家胜负乃是常情(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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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两天上的《贵妃醉酒》,仍是旦角的戏,没小楼的份儿。
    蝶衣存心的。他观鱼、嗅花、衔杯、醉酒……一记车身卧鱼,满堂掌声。
    他好似嫦娥下九重。
    连水面的金鲤,天边的雁儿,都来朝拜。只有在那一刻,他是高贵的、独立的。他忘记了小楼。艳光四射。
    谁知台上失宠的杨贵妃,却忘不了久久不来的圣驾。以为他来了?原来不过高力士诓驾。他沉醉在自欺的绮梦中:
    “呀——呀——啐!”
    开腔“四平调”:
    “这才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忽然一把传单,写着“抗日、救国、爱我中华”的,如雪花般,在台前某一角落,向观众洒过去。场面有点乱。有人捡拾,有人不理,只投入听戏。蝶衣的水拍一拂,传单扬起。
    但一下子,停电了。
    又停电了。
    每当日本人要截查国民党或共产党的地下电台广播,便分区停电。头一遭,蝶衣也有点失措,但久而久之,他已不管外头发生什么事了。
    心中有戏,目中无人。
    他不肯欺场,非要把未唱完的,如常地唱完。在黑暗中,影影绰绰的娘娘拉着腔:
    “色不迷人——人自迷。”
    “好!好!”
    大家都满意了。”
    回到后台,还是同一个班子上,他无处可逃躲。
    宪兵队因那洒传单的事故,要搜查抗日分子。戏园子被逼停演。又说不定哪个晚上可以演,得在等。
    菊仙倒像没事人。跟了小楼,从此心无旁骛。只洗净铅华,干些良家妇女才干的事儿。蝶衣仍旧细意洗刷打点他心爱的头面,自眼角瞥去,见菊仙把毛线绕在小楼双手,小楼耗着按掌,像起霸,怡然自得。
    夫妻二人正说着体己笑话呢。
    “赶紧织好毛衣,让你穿上,热热血,对我好点。”
    “你还嫌我血不热?”
    “血热的人,容易生男孩。”
    “笑话!冲我?吃冰碴子也生男的!”
    小楼一抖肩,毛线球滚落地上,滚到蝶衣脚下。无意地缠了他的脚。他暗暗使劲,把它解开踢掉。一下子,就是这样的纠缠,却又分明不相干了。
    “菊仙小姐,”蝶衣含笑对菊仙道,“你给师哥打毛衣,打好了他也不穿。这真是石头上种葱,白费劲。”
    小楼嚷嚷:
    “怎么不穿?我都穿了睡的。”
    “睡了还穿什么?”菊仙啐道。
    小楼扯毛线,把菊仙扯回来拉着手,在她耳畔不知说了句什么话。
    菊仙骂:
    “二十一天不出鸡——坏蛋!”
    小楼只涎着脸:
    “咦?你不就是要我使坏?”
    听得那么懒散、荒唐的对答,蝶衣不高兴了。难怪他退步了。
    他把边凤刷了又刷,心一气,狠了,指头被它指爪刺得出血。
    菊仙还打了小楼一记。
    蝶衣忍无可忍,仍带着微笑:
    “停演也三天了,就放着正经事儿不管,功夫都丢生啦。”
    小楼道:
    “才几张传单纸!到处都洒传单纸。宪兵队那帮,倒乘机找茬儿。”
    想想又气:
    “妈的!停演就停演,不唱了!”
    蝶衣忙道:
    “不唱?谁来养活咱?”
    小楼大气地,非常豪迈:
    “别担心!大不了搬抬干活,有我一口饭,就有你吃的!”
    蝶衣摹地为了此话很感动。
    “一家人一样。”
    瞅着蝶衣满意地一笑,菊仙也亲热地过来,先自分清楚:
    “小楼你看你这话!蝶衣他自己也会有‘家’嘛!”
    这人怎的来得不识好歹不是时候?蝶衣脸色一沉。她犹兀自热心地道:
    “我有个好妹妹,长的水灵不说,里外操持也是把好手。”菊仙冲蝶衣一笑,“我和小楼给你说说去。”
    蝶衣听不下去。他起来,待要走了:
    “这天也白过了。还是回去早点歇着吧。”
    才走没几步,地上那毛线球硬是再缠上了,绕了两下没绕开,乘人不觉,索性踢断了。
    “说是乱世,市面乱,人心乱,连这后台也乱的没样子了。”
    他转过脸来,气定神闲,摇头嗔道。
    忽闻得外面有喧闹声。
    班上有些个跑腿来了,小四也央蝶衣。
    “程老板慢走,经理请您多耽搁一下。”
    “外头什么事?那么吵?”
    “是个女学生——”
    听得戏园子门外有女子在吵闹啼哭:
    “我不是他戏迷,我是他许嫁妻子。妻子来找丈夫,有何不可?”
    还有掌掴声。
    “什么事?”蝶衣疑惑地问。
    然后是警察的喝止,然后人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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