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自古道兵家胜负乃是常情(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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沓去远了。
    经理来,先哈腰道歉,才解释:
    “来了个姓方的女学生,说为您‘一笑万古春,一啼万古愁’程老板恋爱痴迷。死活要见一面。她来过好多趟了,都给回绝。这趟非要闯进来,还打了看门的一记耳光,狠着呢。”
    蝶衣只无奈一笑。
    这样的戏迷多着呢,最勇敢的要数她。不过,被拘送警察署,多半由双亲赎回,免她痴迷伤痛,乱作誓盟,不正当,总是把她速嫁他方,好收拾心情。
    崇拜他倾慕他的人,都是错爱。他是谁?——男人把他当作女人,女人把他当作男人。他是谁?
    房间里布置得细致而清懒。清人精绘彩墨摹本,画的是同治、光绪以来十三位名噪一时的伶人画像,唤作“同光十三绝”。、生是男人,旦也是男人,人过去了,戏传下来。他们一众牵牵嘴角,向瘫坐贵妃椅上的蝶衣,虎视眈眈。——儿时科班居高临下也是他们。
    隔了双面蝶绣,只见蝶衣四肢伸张,姿态维持良久未变。
    他头发养长了些,直,全拢向后,柔顺垂落,因头往椅子背靠后仰,益显无力承担。
    似醉非关酒,闻香不是花。
    是大烟的芳菲。抽过两筒,镶了银嘴的烟枪率先躺好睡去。烟霞犹在飘渺,秦香不散。像炼着的丹药,叫人长寿、多福。但生亦何欢?
    蝶衣暗胜了双眼,他心里头的扰攘暂时结束了。他的性别含糊了。
    房中四壁,挂上四大美人的镜屏,可当镜子用,但照了又照,只见美人抢了视线。似个浮泛欲出的前朝丽影。除了她们,还有大大小小的相框,嵌好一帧帧戏装照片、便装照片,少不了科班时代,那少年合照——长条型,一个一个秃着头,骷髅一样。
    墙上的照片都钉死了。封得严严,谁也别想逃出生天。
    包括在万盛影楼,段小楼和程蝶衣那衣履也风流的合照。
    一刹那的留影,伴着他。
    除此,还有一头猫。
    他养了一头猫。黑毛,绿眼睛。蝶衣抽大烟时,它也迷迷糊糊。待他喷它一口、两口,猫嗅到鸦片的香味,方眨眨眼,抖擞起来。
    人和猫都携手上了瘾。
    蝶衣以他羞人答答,柔若无骨的手,那从没做过粗重功夫,没种过地,没扛过枪,没拨过算盘珠子,没挂过药丸,没打过架的,洁白细腻,经过一.刀“闭割”的手,爱抚着猫——像爱抚着人一样。
    小四长得益发俊俏。跟了他几年了,又伶俐又听话。因为这依稀的眉目,蝶衣在他身上,找到自己失去的岁月。
    小四捧着两件新造好的戏衣进来,道:
    “程老板,今儿个早上您出去时间长了点,来福就瞄着眼睛没神没气的,现在等您喷它两口烟,才又欢腾过来呢。”
    蝶衣爱怜地:
    “敢情是,你看它也真是神仙一样。”
    小四倾慕地讨好主子:
    “您也是洛水神仙呀!”
    蝶衣叹唱一声:
    “小四,只有你才日夜哄我。”
    稍顿,又道:
    “不枉我疼你一场。”
    小四听了,骨头也酥了。特别忠心。把戏衣仔细搁下,好让蝶衣有工夫时试穿。忽想得一事:
    “刚才朱先生来探问,晚上的戏码是否跟段老板再搭档?好多戏迷都写信来,或请托人打听。都央请您俩合演。宪兵队的也来。”
    “也罢。分久必合。倒是好一阵不曾‘别姬’了。”他笑,“就凑到一块再‘别’吧。”
    “不过——”
    “干嘛吞吞吐吐的?”
    “朱先生说的,他找段老板,找不到。多半是喝酒玩蛐蛐去。”
    一九四三年。大伙仍在日本人手底下苟活着。活一天是一天。
    一群酒肉朋友簇拥着,在陈先生家里大吃大喝。还各捧个名贵细瓷盅儿,展览着名贵的蛐蛐。
    小楼在桌边吆道:
    “喝!我这铜甲将军,昨儿晚上给喂过蚂蚁卵,打得凶!谁不服气,再战一局!”
    又朝菊仙得意地笑:
    “菊仙,你给我收钱吧。”
    他又赢了,钱堆在桌面。
    友人帮腔恭维:
    “真是霸王,养的蛐蛐也浑身霸气!”
    “暧不是好货色还不敢在真霸王跟前亮相呐!”
    小楼大笑,卖弄一下唱腔:
    “酒来——”
    声如裂帛,鹤晚九霄,众附和地喊:
    “好!好!”
    有人趁机:
    “段老板,趁您今天高兴,借两花花?”
    小楼豪气干云。桌面上摸了点给他:
    “拿去也罢!”
    看两个人去了,菊仙才道:
    “哗!人家加你一倍包银,你有本事花去三倍!”
    小楼在场面上,不搭理,只道;
    “你先回去。晚上给我弄红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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