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世泽溯川东 十亩芳塘容小隐 孤身游冀北 千行杨柳醉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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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碗一饮而尽。余式见这等浓厚的白酒竟能如此豪饮,大是惊奇,忙又给他满上,老头照样又是两口饮完,一路乱抢,手口并用,神态甚是滑稽,看去馋极。似这样接连七碗过去,少说也有四五斤下肚,方始举碗笑道:“古人饮茶,七碗风生。我以酒代茶,也是七碗一停,你怎看着我一口不饮?”余式见他饮此大量急酒,太阳地里自己势不可挡,老头若无其事,除吃相难看外点汗俱无,越疑异人,恭身说道:“后辈量浅,不敢多饮。这里太阳已照进来,请移往亭中阴凉之处,用小杯奉陪如何?”老头把眼一瞪道:“我最喜在太阳底下饮酒,人家赏月,我赏太阳。你不知道太阳好处,只管走开,只把银包留下,你那三十多两银子也就够我吃个十几顿好酒,你当多么?”
    余式想起,自己原因左近摩河庵老尼性明乃亡姊方外知交,她俗家侄子王源也是知友,向往西山四平台下,耕读为业,近受恶人欺侮,家又清贫,昨夜命人告知,特意带了三十多两银子亲身送去,就便问明结仇原因,相机为之出气。及听老头两次提起银数,心想:“我出门时,又在腰问荷包以内,长衣未脱,如何得知?王源欠银已允代偿,午后再往也是一样。这老头疯疯癫癫实是奇怪,好歹也探出他的来历才罢。”几次想要开口,均以老头吃得大猛,不便发问,闻言乘机答道:“银钱小事,再多无妨,不知老前辈尊姓大名,因何至此,还望见示。”老头怒道:“你管我呢?当我吃白食的骗子,想审我么?我酒还没有吃够,如不愿当空子,银包留下,你只找对头去,等我睡了再问,就会对你说了。”余式道:“老前辈不要取笑,睡中如何说法,无须多心,尽管请用。
    不过这里实在太热,换个地方也好。”说时,老头手到碗干,已把第二坛酒打开斟上,也不再理人,一路豪饮不已。菜倒未吃甚多,但也具有兼人之量。余式见他酒已吃了三十余斤,越看越怪,决计忍热坐候,看他能吃多少。等到第二坛剩了小半,老头笑道:
    “这坛吃完也差不多了。你想溜可不行。”余式见他一饮四十来斤,这等酒量听也未听说过,闻言忙把银包解下,放在桌上,说道:“老前辈不必多疑,银子在此,如还需用,家中还有,这里也可记账。”话未说完,老头两只怪眼往上一翻,怒道:“你有银子吓谁?当没有见过,寒枪我么?”余式还要辩白,老头已将酒坛端起,放向口边,把余下的五六斤酒一口气饮完,放下酒坛,喊声:“痛快,我要睡了,不许碰我!”身子一弯,左手拿起那柄铁折扇,就势仰卧长凳之上,打起呼来。余式喊了两声未应,只得守候在旁。
    时将中午,照例不是上座时候,先卧两人已被黄四喊开,余式枯坐无聊,又命黄四取了一壶酒,就残肴吃了几杯。黄四几次要想开口,均被挥手遣走。后来日光当顶,坐处不在树荫之下,又吃了些白酒,实在热得难受,暗忖:“老头已睡,我往前面阴凉处等候不是一样,何必多受活罪。”刚一起身,觉着衣服绊住,低头一看,原来衣角不知何时被风吹起,吃老头睡梦中把手一甩,搭向桌腿,右手食指却将衣角按住。看似无意,试用力一扯,竟似钉在桌腿之上,休想扯动分毫,越发惊奇。老头有不许人碰他的话,不敢惊动,只得仍坐原处。正在寻思,此老必是异人,忽见所用下人寻来,说:“适才王五爷派人送信来请,说是当地土豪蔡八太岁昨日将人打伤,今早寻上门去,力逼照他所写借据归还本利三十两,否则今晚便要将王五爷的妹于六姑霸占为妾,只说二爷已然送银前往,适听过路人说,才知在此饮酒,待来禀报,请二爷快去。”
    余式原知土豪惯于重利盘剥,本心是想灵光寺僧颇有势力,与己交好,孤身前往先代还银,讨还借据,再与论理,相机行事。闻言不禁激动侠肠,怒火上升,忙命下人跑回取银,并将所用软鞭带来,一面告知黄四:“这位老先生务代问明来历姓名,请其明日再来饮酒,并说自己身有要约,必须一往,留银而去,请其原谅。”黄四未及答话,忽听老头睡梦中吃语道:“好厉害的脑袋,这要被他撞上一下还有命么?”余式当他醒转,连带喊了两三次,老头呼声又起,衣角仍被按在桌腿之上,无法取下。心急朋友安危,用力一挣,竟将衣角撕破,缺了一块,正是老头手按之处,宛如用刀剪去,甚是整齐。下人恰将软鞭、银子取来,余式又多留了十两交与黄四,连同前银,算完酒账,所余全令转交老头。晒了一早晨的太阳,早已头晕眼花,周身是汗,把脸洗了,围上软鞭,匆匆上路,也未理会那衣角破得怎会那样整齐。心急友难,下人又备了一匹马来,出林纵马急驰,迎风而行,反觉爽快。
    二十多里的路,放开辔头,一口气便自到达,共总不到半个时辰,入门一看,王氏兄妹一个遍体鳞伤,一个哭得泪人也似。问起前情,才知土豪蔡太岁横行西山八大处已有多年,狗子蔡文魁号称小太岁,父子均会武功,又与江湖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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