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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行走的身影;
她看见南疆女子抱着铜盆放声大哭;
她看见西域商旅围坐篝火,讲述亡亲的故事;
她看见无数普通人拿起笔,在碑文旁添上新的一行字。
她转头看向陆昭:“我能‘听’见他们的记忆了。”
陆昭握住她的手:“因为你不再抗拒自己的痛。”
彼时,忆语堂内,一名老妪正颤抖着写下最后一段碑文:
>“吾夫死于饥荒三年冬月,
>我食其骨以存命,
>今愿世人知此耻,
>不为传颂,只为不忘。”
写罢,她将笔掷地,仰天长啸,随即溘然长逝。
众人默然,继而纷纷提笔,续写各自尘封往事。
有人记录家族蒙冤百年;
有人揭露权贵屠村真相;
有僧人忏悔年轻时杀生无数;
有将军坦白曾下令火烧平民寨堡……
记忆如河,奔涌不息。
三月后,东海之滨。
一艘破旧渔船搁浅礁石,船上仅有一名渔夫,怀抱一尊锈蚀铜钟。钟体刻着模糊经文,隐约可见“沉音寺”三字。渔夫是个哑巴,但从怀里掏出一本泛黄笔记,翻到最后一页,上面写着一行陌生字迹:
>“若见沉钟,请敲十三下。
>??林无咎”
渔夫怔住,眼中泛起泪光。他不懂字,却莫名觉得熟悉。他抱起铜钟,走向岸边悬崖。
当第一声响彻海面时,海底沙层震动,一座佛寺遗迹缓缓升起。庙门敞开,殿中千百尊佛像皆缺右耳,口中含铃。
第二响,海浪退去十里;
第三响,鱼群跃出水面,组成人形图案;
……
第十三响,整座沉音寺离水腾空,悬浮于海天之间,宛如倒悬之城再现。
而在寺顶最高处,一道身影静静伫立??正是那赤足少年。他已瘦得不成人形,皮肤下隐隐透出金属光泽,仿佛血肉正逐渐被铃铛同化。
他低头看向渔夫,轻声道:“谢谢你替我读完师父的遗言。”
渔夫茫然抬头,忽然开口说话,声音沙哑却清晰:
“我记得……你是那个总爱偷吃厨房白菜炖粉条的孩子。”
少年一震,泪水滑落。
“师父……”他喃喃,“原来您一直没忘了我。”
此时,全球各地,凡有声根遗迹之处,皆现异象:
西荒笛冢,牧童吹响千年骨笛,百里黄沙开出莲花;
中州残磬,书院学子合力撞磬,空中浮现《春秋》全文;
南岭雾井,采药人坠入深井,却见井底坐着历代失踪的忆灯使,正共读一部无字天书……
人类终于明白:
遗忘从未治愈伤痛,
它只是把伤口埋进黑暗,
任其溃烂、蔓延、吞噬灵魂。
而现在,他们选择直面。
不再逃避,不再否认,不再祈求虚妄的平静。
他们开始书写、朗读、传唱、铭记。
哪怕痛彻心扉,也要让真相活着。
一年后,守心院外。
一座新碑落成,通体洁白,无一字铭文。碑前摆着一碗热腾腾的白菜炖粉条,香气袅袅。
晚衣携陆昭立于碑前,身后跟着数十名新晋忆灯使。他们中有农夫、工匠、妓女、囚徒、乞丐……皆曾申请过“忘川浅水”,如今却自愿归来,肩负传递记忆之责。
“此碑为空。”晚衣朗声道,“因为它属于每一个尚未写下故事的人。”
陆昭点燃一盏灯笼,放入空中。紧接着,第二盏、第三盏……千万盏灯火升腾而起,照亮夜空,宛如星河倒悬。
少年并未出现在这里。
有人说他在西域教孩童识字;
有人说他在南疆主持哭祭大典;
有人说他已化作风,游走于人间每个角落。
但每当十三声响起??
无论是钟、鼓、铃、磬、笛??
人们都会停下脚步,闭眼聆听。
然后轻声说一句:
“我记得。”
风穿过碑林,拂过山河,掠过大洋,最后停留在那艘漂浮的沉音寺上。
少年坐在屋檐,望着远方朝阳初升。
他抬起手,体内铃铛最后一次震动,随即碎裂,化作金粉洒落海面。
他笑了。
这一次,他终于不再是聆奴。
他是传火者。
是记忆的摆渡人。
是万千痛楚中,不肯熄灭的那一簇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