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自古道兵家胜负乃是常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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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身体也白起来,严重的失血。
    他站起来,惊恐欲逃。倒退至墙角,已无去路,这令他的脸,更是楚楚动人……
    “喝!哈哈哈!”
    蝶衣因酒意,脚步更不稳。这场争战中,他让一把悬着的宝剑惊扰了。——或是他惊扰了它?
    被逼喝下,呛住了,同时,也愣住了。
    他抹抹洒下的血汤,暮然回首,见到它。
    半醉昏晕中,他的旧梦回来了。
    “这剑——在你手上?”
    “见过么?”四爷面有得色,“话说十年了吧,当年从厂甸一家铺子取得,不过一百块。你也见过?咱可是有缘呀。”
    蝶衣马上取下来。
    是它!
    他“哗”地一下,抽出剑身。
    “喜欢?宝剑酬知己。程老板愿作我知己么?”
    知己?知己?
    蝶衣已像坍了架,丢了魂。他持剑的手抖起来。火一般的热,化作冰一般的冷。酒脸酡红,心如死灰。谁是他知己?只愿就此倒下,人事不省。借着醉。羞红了脸。
    有戏不算戏,无戏才是戏。
    “不着咱也来一段吧?”袁四爷道,“来,乘兴再做一篇妆色的学问!”
    他是会家子,他懂,他上了妆,不也是一代霸王么?蝶衣由得四爷如抚美玉般,细细为他揉抹胭脂。
    四爷也借了醉,先唱:
    田园将芜胡不归,
    千里从军为了谁?
    蝶衣醉悠悠地,与他相搀相扶,开始投入了戏中,听得四爷又念:
    “妃子啊,四面俱是楚国歌声,莫非刘邦他已得楚地不成?孤大势去矣!”
    蝶衣淌下清泪,一壁唱,一壁造:
    汉兵已略地,
    四面楚歌声。
    君王意气尽,
    贱妾何聊生……
    一伸手,把剑抢过来。
    他迷惆了,耍了个剑花,直如戏中人。那痴心女。——
    四爷猛地伸手一夺。厉声阻止:
    “这可是一把真家伙!”
    仗剑在手,胜券在握。他逃不过了。
    “不信?”
    四爷一剑把蝶衣的前襟削破。蝶衣只觉天地变样,金星乱冒。迸出急泪。四爷狂喜:
    “哎——哈哈哈!”
    再虚晃一招,剑扔掉。
    趁蝶衣瘫软,他扑上去,把他双手抓住,高举控倒在几案上,脸凑近,直贴着他的脸厮磨,揉碎酡红桃花。酒气把他喷醉。
    两张如假戏如现实的,色彩斑斓的脸贴近搓揉。
    蝶衣瑟瑟抖动。“
    四爷怎会放他走?
    灯火通明,血肉在锅中沸腾的房间。他要他!
    这夜。蝶衣只觉身在紫色、枣色、红色的狰狞天地中,一只黑如地府的蝙蝠,拍着翼,向他袭击。扑过来,他跑不了。他仆倒,它盖上去,血红着两眼,用刺刀,用利剑,用手和用牙齿,原始的搏斗。它要把他撕成碎片方才甘心。他一身是血,无尽的惊恐,连呼吸也没有气力……
    那囚在玻璃罩子中的时钟,陪同他呻吟着。
    迟迟钟鼓初长夜,
    耿耿星河欲曙天。
    辰星在眨着倦眼。蝶衣孤寂地坐在黄包车上。他双臂紧抱那把宝剑。因羞赧,披风把自己严严包裹,盖住那带剑痕的衣襟,掩住裂帛的狂声。
    也只有这把宝剑,才是属于自己的。其他什么也没了。他在去的时候,毋须假装,已经明白,但他去了。今儿个晚上,自一个男人手中蹒跚地回来,不是逃回来,是豁出去。他坚决无悔地,报复了另一个男人的变心。
    街上行人很少。
    特别空寂,半明半昧。
    ——是山而欲来么?
    忽闻铁蹄自远而近,得得得,得得得。如同打开一个密封的瓶子,声音一下子急涌而出。来了。
    一队骑兵。
    黄包车远远见着,知机地一怔。差点叫撞上了,是一队日军。太阳旗在大太阳还没出来时,已耀武扬威,人强马壮。
    黄包车夫如惊弓之鸟,打了几个转,吓得觅地逃生,一拐,拐到胡同去。
    窄小的胡同,是绝路。三面均是高墙。车子急急煞住,手足无措,忧心仲忡。
    蝶衣神魂未定。——日本鬼子终于来了,他们说来就来了!
    思想如被深沉的天色吞噬去。没想过会发生的事—一发生了。一夜之间,他再不晓得笑了。
    胡同尽处,却有个孩子在笑。他十岁上下,抱着一个带血的娃娃,头发还是湿的,肚子上绑了块破布。他认得他,也认得那孩子,木然地瞪着他——那是小豆子,他自己!
    只觉小豆子童稚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阴寒如鬼魅,他瞧不起程蝶衣。前尘旧梦。二者都是被遗弃的人。
    蝶衣震惊了。
    一定在那年,他已被娘一刀剁死。如今长大的只是一只鬼。他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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