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自古道兵家胜负乃是常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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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这雉鸡呢,它倾全力也护不住自家的尾巴了,趁它还没死去,活活地把尾巴拔下来,这才够软。够伶俐,不会硬化。”
    然后他对蝶衣道:
    “难得一副好翎子。程老板,我静候大驾了。”语含威胁。
    他就回去了。
    随从们没有走,仁候着。
    蝶衣惶惑琢磨话中意。思潮起伏不定。
    随从们没有走。
    这是一个讲究“势力”的社会。“怎奈他十面敌如何接应,且忍耐守阵地等候救兵。”像一段“西皮原板”,“无奈何饮琼浆、消愁解闷。自古道兵胜负乃是常情。”
    想起他自己得到的,得不到的。
    蝶衣取过一件披风,随着去了。在后台,见大衣箱案子下有一两个十一二岁的小龙套在睡觉;一盏暗电灯,十四五岁的小龙套在拈针线绣戏衣上的花。这些都是熬着等出头的戏班小子。啊,师哥、师弟,同游共息……蝶衣咬牙,近乎自虐地要同自己作对:豁出去给你看!
    他的披风一覆,仿如幕下,如覆在小龙套身上。如覆在自己身上。如覆在过去的岁月上。决绝地,往前走,人待飞出去。
    豁出去给你看!
    袁四爷先迎入大厅。
    宅内十分豪华,都是字画条幅。红木桌椅,紫檀五斗橱。云石香案。
    四爷已换过便服,长袍马褂。这不是戏,也没有舞台。都是现实中,落实的人,一见蝶衣来了,一手拉着,另一手覆盖上面,手叠手,把怯生生的程老板引领内进。
    各式各样的古玩,叫人眼界一开。
    袁四爷兴致大好,指着一座鼎,便介绍:“看,这是苏帮玉雕三脚鼎,是珍品。多有力!”
    借喻之后,又指着一幅画像,一看,竟是观音。
    “这观音像,集男女之精气放一身,超尘脱俗,飘飘欲仙!”
    蝶衣只得问:
    “四爷拜观音么?”
    “尚在欲海浮沉,”他笑,“只待观音超渡吧。”
    又延入:
    “来,到我卧室少坐,咱聊聊。”
    四爷的房间,亮堂堂宽敞敞。
    一只景泰蓝大时钟,安坐玻璃罩子内,连时间,也在困圃中,滴答地走,走得不安。
    床如海,一望无际。枣色的缎被子。有种惶惑藏在里头,不知什么时候窜出来。时钟只在一壁间哼。
    卧室中有张酸枝云石桌,已有仆从端了涮锅,炭火屑星星点点。一下子,房中的光影变得不寻常,魁丽而昏黄。
    漫天暖意,驱不走蝶衣的荒凉。
    袁四爷继续说他的观音像:
    “尘世中酒色财气诱惑人心,还是不要成仙的好。——上了天,就听不到程老板唱戏。”
    四爷上唇原剪短修齐的八字须,因为满意了,那八字缓缓簇拥,合拢成个粗黑威武的“一”字,当他笑时,那一字便活动着,像是划过来,划过去。
    蝶衣好歹坐下了。
    四爷殷勤斟酒:
    “人有人品,戏有戏德。说来,我不能恭维段小楼。来,请。这瓶光绪年酿制的陈酒,是贡品,等闲人喝不上。”
    先尽一杯,瞅着蝶衣喝。又再斟酒。蝶衣等他说下去,说到小楼——
    他只慢条斯理:
    “霸王与虞姬,举手投足,丝丝入扣,方能人戏相融。有道‘演员不动心,观众不动情’。像段小楼,心有旁骛,你俩的戏嘛,倒像姬别霸王,不像霸王别姬呐!”
    蝶衣心中有事,只赔笑:
    “小楼真该一块来。四爷给他提提。受人一字便为师。”
    “哈哈哈!那我就把心里的话都给你掏出来也罢。”
    他吩咐一声:
    “带上来!”
    仆从去了。
    蝶衣有点着慌,不知是什么?眼睛因酒烈,懵懂起来。
    突闻拍翼的声音,摹见一只蝙蝠,在眼前张牙。舞爪。细微的牙,竟然也是白森森的。那翼张开来,怕不成为一把巨伞?
    他不敢妄动。恐怖地与蝙蝠面面相觑。
    四爷道:“好!这是在南边小镇捕得,日夜兼程送来。”
    见蝶衣吃惊,乘势搂搂他肩膀,爱怜有加:“吓着了?”
    说着,眼神一变。仆从紧捉住偏幅,他取过小刀,“刷”一下划过它的脖子。腺癌发狂挣扎,口子更张。血,泊泊滴入锅中汤内,汤及时沸腾,嫣红化开了。一滴两滴……,直至血尽。
    沸汤千波万浪,袁四爷只觉自己的热血也一股一股往上涌。眼睛忽地放了光。蝙蝠奄奄一息。
    蝶衣头皮收缩,嘴唇紧闭,他看着那垂死的禽兽,那就是虞姬。虞姬死于刎颈。
    四爷像在逗弄一头小动物似地,先涮羊肉吃,半生。也舀了一碗汤,端到蝶衣嘴边:
    “喝,这汤‘补血’!”
    他待要喂他。
    蝶衣脸色煞白,白到头发根。好似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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