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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显光是有能耐的人,他到了哪一个地方,哪一个地方就百姓安乐、政治清明,可因为见罪于上,淮宁省各县的县令都要做遍了,也没能再往上升升。
那些上官也把他当拉磨的驴子,哪个地方民怨沸腾就上奏把他调过来,治好了再走。
为此,秦慎之每年年底便撇家舍业地来淮宁,就为见一见这老友。
也就是这些年才结识了蒋育成,三个人同病相怜,一见如故,结成“狐朋狗友”,每年秦慎之南下便?成一堆儿来望星楼里喝酒。
只是蒋育成看来,今年这酒却实在没有意思,先是稀里糊涂给自己安排个学生,又说那些陈年往事。
他眉间的川字纹深深陷下去,拍了拍桌子闷声道:“说这些没用的,还喝不喝酒了?今天收了新学生,怎么也得叫我喝两杯吧?”
秦慎之也打起了精神招来酒楼的伙计,要点菜。
一直闹到了夜深,秦慎之喝得酩酊大醉,县令大人和蒋育成先生不过浅酌两口,段之缙二人因第二日要上课,滴酒不沾。
最后结账的时候,算上下午浪费的那些好茶叶和城北运来的礼泉水,又算上秦先生喝的那些陈年老酒,差不多正是一百两银子。
终于闹腾完了,段之缙扶着酒气冲天的秦先生上马车,又用手垫在先生倚着马车的脑袋上,减轻震动,怕太晃叫先生吐出来,然后自己也靠在马车上,闭目养神。
突然,秦先生有些滞涩的声音响起来,他问:“你知道为师的名讳吗?”
“先生尊讳不是慎之吗?”
“哦......我一直跟你说的“慎之吗?”他醉得有些糊涂了,已然忘了在上课的第一天便跟段之缙说“为师姓秦,讳“慎之”。还叫人家不要再忘了先生的名字。
他不叫秦慎之。
“为师姓秦,讳‘行’,字“慎之‘。”他压着嗓子,终于把话都挤了出来。
“行”,是他的父亲取得名字,教诲他“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可理想倾塌得太快,若是只压住了自己便罢,还连累了挚友。
他终于学会了圆滑,跟各路人马虚与委蛇,又给自己改了表字,为“慎之”,也只以“秦慎之”示人,告诫自己时时刻刻记住,慎之又慎。
秦先生说完,已经醉死了过去,人事不知,独留下清醒的段之缙心如擂鼓。
顺天府人秦行?!
如果段之缙没有记错,先生也不是重名的话,秦行可是新朝的重臣,从刑部山东清吏司员外郎一路做到了文华殿大学士兼刑部尚书,死后加少保,谥文端。
而秦行正是在崇德年间被革职,新帝登基时被起复,其根源就在于当年乾清门斗殴,才十八岁的四皇子就在旁边看,还是他叫人把两位朝廷命官拉开了。
四皇子纪禅生性古怪,做事一点情面都不讲,可最敬佩这种刚正不阿、一心为民的人,这也是他第一回见有人敢在父皇理政的宫门口打架斗殴,给未及冠的青年人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这一记就是将近二十年,登基后先把秦行找了回来。
若秦行是段之缙的先生,当年不肯救他一救,想必也是为这个走上了歪路的学生心寒。
做老师的,为民请命不惜被公开辱骂,又被革职,沥尽心血却教出来一个刮地皮的学生……………
他该多伤心呢?
不过如果秦先生是秦行,那么李显光李县令就应当是那个猝死在任上的县令,时隔多年,还是秦先生这个好友跟新皇陈情,李显光之大名才扬于四海。
只是蒋先生竟再没回去做官吗?
第二日一早,段之缙特意吩咐了王章给他找件普通的衣裳,既不要那些金银暗线,也不要那些珍奇布料。
“普通乡绅穿的灰白绸袍即可,要朴素些。”
王章按吩咐给二爷换上衣裳,琼香拿着玉佩荷包就要往他身上挂,反被制止。
琼香问道:“爷们出门,也该装点一番,更能显得尊重先生。”
段之缙拍拍他的肩膀,“郑兄家境贫寒些,我不能超他太过,也不能显得过于简朴,叫他心里生疙瘩。再说了,我是去上课的,带那些荷包玉佩又有何用,该带的东西放书箱中即可。”
收拾利索了身上,段之缙登上马车,在天还蒙蒙亮着的时候就到了蒋先生家门口,琼香跳下马车敲门,不一会儿,一位老伯的声音便隔着大门传出来。
“您是?”
“我们少爷是蒋先生新收的学生,今日头一天上课,望您通禀一声。”
老伯恍然大悟:“是段少爷吗?”
段之缙此时也下了马车,隔着那道木门回道:“在下段之缙,今日来先生家中上课。”
“原来是您啊,老爷都吩咐过了,直接进来即可。喃喃说着,里边传来木栓抽动的声音,大门吱嘎一声被拉开,老伯便让他们进来,又一跛一跛地引着他们往授书的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