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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入冬得要早一些,云端沉坠,酝酿着一场暴雪,色暗沉。
游廊左右的竹帘皆放了下来,光线更是黯淡,难以照人。
池初宴安静穿行其中,并没有挑灯,轻易听到里屋传来的争辩。
“他定是疯了,咱们一家好容易才从南椋逃出来,怎么还敢回去招惹那煞神!且不说宴儿险些被打杀了去,那聂景明,聂大将军为了从南椋脱身,亲自去南京王府负荆请罪,被当众打了足足一百鞭呐!听说伤口深得都要见到骨头了,那郡主......哦,
现在是南椋王了,她这才肯放人,由他去了长云军。如此心狠手辣的女人,真不知道宴儿在惦记个什么,三叔你可一定要劝劝他才好,他如今可是咱们池家的顶梁,万不能出差错的呀!”
堂屋内,池氏族亲乌泱泱坐满了,到得比过年还齐。人群中央,池夫人手里捏着帕子,一面说一面忧心抹泪。
坐在母亲身边的池初礼眉头皱成了川字,跟着道,“南椋上下如今被她整顿得如铁桶一般,兄长是于南有仇的,即便是去了,又能做什么呢?我看莫不是陛下看近来兄长在朝中威望渐重,无论文臣武将都愿向他靠拢,怕他生出异心,有意打压
一二?既如此,兄长更不能在这个时候离京了,否则岂非中了陛下的算,吃力不讨好。“
池夫人听得直捶腿:“这怎么能怪陛下,还不是他自己年轻气盛,不懂收敛锋芒,不识时务的过错!宫中近来才传出消息,说那南王凉薄寡恩又滥情,前头非要压着我宴儿入赘,没几月,转头在孝期就相中了何卓,为了早些给他个正当名
分,不惜请旨求婚。若不是陛下不肯给她开这个口子,这会儿两人婚礼都办好了,我家宴儿倒是至今不肯相看人家呢。他那心思明晃晃地都在南京,陛下如何能放心他在身边?”
“三叔求您拿个主意吧,或是称病,或是折腾出点小事来拖延一番......若他明日真走了,回不回得来还未可知,那咱们池家的天可就真要塌了呀!”
此话成功渲染了恐慌的气氛,满屋子的七大姑八大姨,顿时吵嚷做一团。
有人安抚池夫人,有人跟着她的附和,不是担心边境的战乱,只是担忧池家刚有起色的富贵前程:“这也不怪嫂嫂着急上火,实在是宴哥儿这次太冲动了,只想着儿女私情,没将咱们这一大家子的处境放在心里……..……”
“是啊,三叔可得好好训斥训斥他才是!”
池寅实在听不下去了,拐杖咚咚砸地,垂着头:“行了,都别再说了。”
没有人住口。
这是事关整个池府的大事,他们腰杆笔直。
反而因为池寅的不配合,众人抱团群起而攻之,闹得更加厉害了。
“我看三叔是瞧他如今位高,不愿得罪,说不得重话了,这才纵得他无法无天!”
“都是出将入相的人了,不想着心怀天下,为民造福,为了个女子如此作态,实在眼皮子浅。身为我池府长孙,他不娶妻生子,不承担荣耀家族门楣的职责,他这是大不孝!”
啪??
池寅狠狠摔碎了茶盏:“住口,都住口!”
他怒急攻心,险些上不来气,拿颤抖的手指,愤怒地指着池初礼的鼻子骂:“你还有脸提你哥哥险些丧命的事,若不是你非要折回去办那劳什子婚礼,宴儿能受那样的罪?你们如今一个个群情激奋,捏着一句“为了池府好”便恨不得戳断他的脊梁
骨,可宴儿在边疆杀敌立功的时候,你们在哪?他不忍见官商勾结边境民不聊生,战场冤魂枉死,冒着九死一生的风险,扳倒南椋王的时候,你们在哪?他在官场大刀阔斧改革,揭弊显洁,污扬清,被频频刺杀的时候,你们又在哪?他就合该是
个工具,无情无爱只为你们做阶梯,给你们挡风遮雨,是么?!”
他也不过才双十年华啊。
受了伤,难过了,无处可去,竟只能回到祠堂,跪在亲生母亲的牌位下哭。
乍见那一幕的时候,池寅的心都快要疼碎了。
他还要如何苛责他?
疾风骤雪忽至,天又沉了几分。
屋内的争执声依旧,不曾因为老爷子掷地有声的诘问而动摇,自私之人哪会去共情别人的苦楚。
池初宴听够了,也怕老爷子气出个好歹来,抬步走进大堂。
既没出声,也无人通禀,但自他出现在门口被人看到的一?那,吵吵嚷嚷室内就那样突兀地,一个传一个地收了声,安静下来。
除了辈分最高的池寅,在场所有人皆讷讷站起了身,神情尴尬不安,眼巴巴地将他望着。
一位婶娘开口,嗓音温柔:“宴哥儿怎么来了,今日不用上朝么?”
他们也知道自己方才的话不好听,是专扎人家心窝子的,实没料到他会忽然过来。
池初宴神色如常,同座上的长者一一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