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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静静道:“你以为哀家不知道,你前天晚上去见了苏郁仪吗?”
小皇帝梗着脖子不说话,太后气极反笑:“你就不怕外头的清议难听吗?”
“可苏郁仪,她是大齐的官员啊。”
“是,你说得没错,然后呢?”太后在他面前站定身子,“她还是一个女人。你半夜去她的住处,就不怕大臣们议论吗?”
“有什么好议论的,朕不怕。”
见他用朕自称,太后冷淡道:“你不怕,苏郁仪不怕吗?”
“她出身寒微,一步一步地走到今天有多么不容易,你难道还能不懂?你是天子,一出生就被封为太子,过惯了奴才们的恭敬奉承、锦衣玉食。你也知道,她是千挑万选出来的女进士,你如此深夜出入她的房中,你就不怕别人说她攀附皇恩,在
你的床榻上搏得官身?你这样是毁了她,也是毁了你自己。”
这一席话说得皇帝怔了怔,随后他放轻了声音:“母后总说要为儿子选妃,儿臣为何不能选苏郁仪为妃?”
太后气得说了两个好字:“你喜欢她?”
皇帝垂下眼:“不知道。但儿臣觉得,这样可以得到她的忠心。”
“得到一个人的忠心有很多种。”太后终于上前一步将他扶起来,“你要让她尊敬你,臣服你,而不是像男人征服女人那样征服她。更何况,你身为皇帝,更不能让女人觉得你可以被利用。“
“现在,你告诉哀家,你还喜欢她吗?”
太后的语气和蔼温柔,让皇帝几乎以为自己回到了孩提时代。
可越是这样的语气,皇帝心里就越是难受。他不是小孩子了,他知道母后在用温柔的方式逼他就范。
他不想应承她,因为他觉得自己该有权利喜欢任何人。
他其实还有很多话想问,譬如为什么张濯能说的话他却不能说,又譬如太后到底害怕的是他唐突了郁仪,还是怕他因宠失政。
这些话含在喉咙口不上不下,小皇帝咬紧牙关,终于红着眼睛说:“是,儿子不喜欢她了。
“好孩子。”太后的手轻轻落在皇帝的额上,笑容温和如慈母,“此一事,苏郁仪也算没有让哀家失望。哀家会把她留给你用,你要好好用她,为你的江山社稷铺路。”
那一刻,皇帝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得到了什么,失去了什么,他只能如过去无数次一样,安静垂首:“多谢母后。”
那日入夜后,郁仪趴着床上写字。窗外有夏虫低鸣,三三两两的萤火虫张阖着翅膀,如飞雪般悄无声息地落在郁仪养的栀子花上,暗香盈盈。
好将一点红炉雪,散作人间照夜灯。
她听到有人叩门,以为是刘司赞:“姐姐进来吧,门开着。”
门吱哑一声响过后便停了,夜风里含着一缕幽微的奇南香。
郁仪抬起头,竟是张濯静静站在门口。
她身上的伤才换过药,所以只穿了中衣,乌发轻绾,倒也不至于衣不蔽体。
雨晴烟晚,溶溶月色泼洒了他一身,他没有走进来,只在门口对她道:“可好些了?”
“好些了,张大人进来坐吧。”郁仪说着要起身,张耀比了个止的手势,“我不坐了,只是来看看你。”
方才推开门,见她隔着灯火咬着笔头写字,一室橙黄,竟是说不出的温馨美好。
郁仪道:“我听邓彤史说,张大人受了廷杖后,只草草上了些药,随后便回了户部当值,可还受得住吗?”
张濯靠着门框,淡淡颔首:“我没事。”
他神色分明不大好,唇色也很淡,郁仪知道他素来孱弱多病,于是执意让他进来:“张大人若不进来,便是觉得我诚意不够了,我这就亲自将大人请进来。”
见她当真要起身下地,张濯叹气:“好了,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