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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林老师悄悄告诉我们,这个跪着的老人是水泥厂的老厂长,是个当过八路军的老革命。我便想起大人们好像不止一次议论过这个有名的人物,说他是水泥厂有史以来最正派的领导,住的房子跟工人一样大,把自己的子女统统安排到了最艰苦的岗位工作,但在任时人们都怕他,一到退了休,不仅原来的亲信很快冷落了他,恨他从不想着提拔属下,就连他的子女也个个讨厌他,嫌他窝囊,当了一辈子官,赚了个没用的好名声,却赔了儿女的幸福。
在广场站了一会儿,不知不觉,身边竟只剩下郭妹一个人跟我在一起。两人好像同时意识到这点,瞅了一下对方,突然都不好意思起来。她四下张望着找人,我乘机赶紧离开几步,回头看她时,她一动不动盯着我,好像有些生气。这时,天空下起了蒙蒙细雨,我就犹豫着又走到她跟前,说下雨了,赶紧回家吧。她点点头,露出一种感激的神情,两个人一路不语,在该分手的地方,她停住,突然问我,“我当了班长,你是不是不高兴?我知道,男生都不高兴。”我感觉她好像是指阿文。我说我没有不高兴,他们是他们,我是我。她点头,说要是我想当,就让给我。我说才不,我可不是当班长的材料,就怕去指挥别人,碰上有人专门作对,还不给气死!她说她现在就差不多快气死了,说连王丹妮好像都不愿意支持她,最近经常冷言冷语的,哪还像是她的朋友!我不吱声,心想,王丹妮肯定是嫉妒郭妹,看来她根本就不是郭妹的真朋友。
“关建平,你说,毛主席去世了,敌人会不会就一下子变胆大了,觉得再也不用害怕什么,一起跳出来破坏我们……没有毛主席了,我真的好担心,你担心吗?”郭妹突然一脸的疑虑,问我。这时,细雨打湿了她的头发,刘海聚成几缕,贴在她额上,我瞅着她,突然隐隐生出一股莫名其妙的心动,好像怕她发冷似的,好像也不是,我说不清。
“不用怕!”我心里也感到恐慌,突然觉得不知长得什么样的敌人正阴森森窥视着我们,但我还是壮着胆子说,“我们有解放军呢!有解放军就什么都别担心,敌人敢来,就还把他们消灭掉!”
“嗯,对!”郭妹使劲点点头,想了想,“你这么说,我就不怕了……”然后她张大眼睛望着我,跟我摆摆手,甩着两条短辫跑着回家去了。
回到家,一眼就看见祖母盘着腿坐在床上,手里拿着个手帕在哭。她一边擦眼泪,一边嘴里念叨,“咋就死了呢,我这不中用吃闲饭的,倒还活得好好的,得了要命的病,还治好了,他老人家倒救不活……”
母亲干她的活计,来回穿梭,视而不见,我便猜祖母肯定已是难过了好大一阵,母亲只好由她去了。旁边四哥和五哥小声议论着什么,六哥则拿着个用根筷子和皮筋自制的物什在追苍蝇。
我坐到祖母身边,默默看着她哭。祖母就对我说毛主席是个大恩人,只有毛主席对穷人好,救了穷人,没有毛主席,关家哪有今天,都还在乡下给人种地,穷得连饭都吃不上。她活了一辈子,不记谁的好,也要记毛主席的好;说领导这么大的个国家,毛主席他老人家一天不知道要操劳多少事,再是块铁也经不住这么劳累啊,尽管有福气,倒是最有福气的一个人,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可又顶什么用,把全中国的好吃的全给他吃,他老人家又能享受多少?还不是说走就走了!
父亲从外面回来,看见祖母难过得要命,一边劝慰,一边竟克制不住地喷出眼泪。尽管父亲是个生性胆小懦弱的人,但我过去从未见他这个样子,甚至祖母病重的日子,也只见他整日唉声叹气,不见他有半点眼泪。父亲掉泪,把我惊得立刻跑到一边,实在不忍目睹,觉得是件不能接受的事情。我偷偷瞅母亲,却见这个平常最能掉泪的女性,此刻的表情竟是出奇的平静。母亲走至祖母和父亲跟前,手在父亲肩上一拍,道,“要是哭能把毛主席哭活,我也跟着你们哭,行了,有空再哭,现在要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