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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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那些竞争者里,从来就不乏有能力又野心勃勃着,她们有些还远比她更年轻漂亮,若一不得当,一切皆成竹篮打水。她的一生就是一场接一场的战役,并非不知道“爱”的滋味,可“爱”虚幻终不可得,那就让这双手抓住比爱更牢靠的胜利。
    她抬起头对司徒玦说:“如果我赢了,那也是我应得的!”
    司徒玦忽然觉得她也是可怜,忙忙碌碌营营苟苟,其实一生都走不出那个打醋的穷人家女孩的影子。护住了瓶子,醋也没洒,可跑累的心和摔破的伤口难道就真的没有一点感觉?
    司徒玦陪着吴江和阮阮送走了最后一拨客人,阮阮家人也回酒店休息了。吴江的父母在等待司机开车过来接。
    吴江走到一边去给司机打电话,阮阮也不在旁,司徒玦向多年未见的一对长辈问好,竟然也有几分尴尬的意味。
    吴江的爸爸话依旧不多,陈阿姨还是那样和善。
    “你爸有事,你妈腰病犯了,他们来不了早跟我说过,想不到你回来了。”陈阿姨摸了摸司徒玦的头发,“小司徒长大了,越来越漂亮,找到了好人家没有?”
    司徒玦感觉那双属于“妈妈”的手,居然喉咙一阵梗咽,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垂首。
    陈阿姨见状,叹了口气,“吴江去美国那会,我以为你们会在一起。”
    她说的是三年前吴江被派遣到美国学习的事,那时吴江在费城。他刚下飞机报到那天,司徒玦连夜赶最后一班机从洛杉矶去费城。她想过,如果最后一班机赶不上,她也不回去了,就留在机场,等着次日最早的一趟航班。她那么急切地要见吴江一面,哪怕只是跟他说几句话都可以。
    司徒玦是断了根的浮萍,吴江已经是她所有回忆里唯一还带着暖意的存在。
    吴江在费城的那一年,司徒玦是和他走得很近,只要时间和经济上允许,他们都会想办法去看对方,那些在一起的日子也的确有一种很简单的快乐。用吴江的比喻来形容,最好的朋友就像马桶,人只有在马桶上才会彻底地放松,你不用时时刻刻跟它在一起,但是当你着急的时候只会想到它。
    司徒玦不会告诉别人,吴江回国的前夜曾经跟她提过;
    “司徒,如果人一定要结婚,不如我们俩结婚吧。”
    司徒玦傻傻地问:“可是你爱我吗,吴江。”
    “爱也不是婚姻必须的条件。就算再相爱的人在一起也不一定比我们更适合对方。”吴江说:“其实不要爱得太深反而更容易幸福。”
    司徒玦想了很久,到最后还是拒绝了,吴江问她原因,她说:“嫁给你很简单,可是现在我身边已经没有别的人,不舍得到头来连你这样的一个朋友也没了。”
    吴江会意,笑着点头,可渐渐地,他眼里也有了湿意。在异国他乡的夜风里,老友天涯诀别的前夜,他放任自己捂着脸流泪。司徒玦不知道吴江独自一人的时候有没有恸哭过,但是换做是她,如果还有眼泪,也愿意在这个时候哭一场,趁着还有个知晓的人在。那个夏天他们曾经失去了什么,至少除了自己以外,还有个活着的人什么都明白。
    如今司徒玦替吴江感到庆幸,如果当时他娶了她,就错过了阮阮。阮阮是个不错的女人,或许她和吴江在新的人生里会有另一种幸福的可能。
    “阿姨你真会开玩笑,吴江怎么会和我这样的人在一起。”司徒玦自嘲地回答陈阿姨,她过去的事吴家也不可能没听说。
    陈阿姨笑了笑,她的儿媳妇阮阮正在和酒店的人核帐买单,忙得不亦乐乎。
    “其实这个时候只要吴江愿意,他娶什么人我们都已经无所谓了。”
    等到吴江的父母也被接走,灯光一盏一盏逐渐暗下来的酒店大堂除了工作人员,就只剩下司徒玦和一对新人。
    “我该识趣点主动消失了。”司徒玦升了个懒腰。“我自己打车回去,春宵一刻值千金,你们慢慢享用吧。走的那天你也不用去送了,新婚燕尔地,看见你们我受不了。”
    “也不急这一会。”阮阮玩魔术一般摸出几瓶啤酒。“婚宴剩下,整箱的都退了,正好还有三瓶,不喝完的话反而浪费了。”
    服务员无奈地走过来提醒,“对不起,我们已经要打烊了。”
    “咱们去另找个地方?”吴江提议。
    阮阮笑道:“我倒知道有个好地方。”
    她把吴江和司徒玦领到了露天停车场一侧,那里黑黝黝的,是个花坛。
    阮阮就着身上的礼服坐在了花坛边缘,又去招呼另外两个人。在婚宴上滴酒未沾的她当着吴江、司徒玦的面娴熟利落地在水泥砌的花栏边角上磕去了啤酒瓶盖,逐一把酒递给他们。
    司徒玦本不想喝,但此时此刻也觉得,酒应该是个好东西。
    吴江说,“就这么喝,不说点什么?”
    “当然是为了祝你们幸福。”
    “不顺便提提你自己?”
    “那就愿我们都圆满吧。”
    酒瓶碰出了清脆的响声,司徒玦刚喝了一口,娴静的阮阮酒瓶已空了大半。
    阮阮放下了酒,双手撑在花坛上,一脸困惑地看着一颗星星也没有的天空。“司徒,你比我聪明,你说,世界上会有真正的圆满吗?”
    在这样的日子,司徒玦自然是挑好听的说。
    “我想是有的吧,像你们不就很园满吗?”
    阮阮轻声说:“是啊,我很圆满。可是有时候我会觉得,一个人的圆满就有可能是另一个人的残缺。”
    “什么都是相对的,就像我现在也感到怀疑,所谓的纯粹会不会只是取决于用多大倍数的放大镜去看它罢了。”
    “这就对了,所以我总说,人生在世,最难得就是糊涂。喝吧,不喝怎么糊涂?”吴江举起酒瓶说。
    阮阮和司徒玦也跟着笑。
    这时吴江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谁又来大煞风景。”吴江接电话的时候还在嘀咕,没说上几句,却很快露出了极度震惊的神情,他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司徒玦,继续倾听,面色沉重。
    “谁啊?”吴江挂了电话,司徒玦试探着问。
    吴江没有马上说话。其实早在他看她那一眼的时候,司徒玦已经知道事情不对劲,而且和自己脱不了干系。她只是想不明白到底还能发生什么,于是存着奢望,或许那只是一个老友借吴江捎来问候。
    “说啊。”她催促吴江,还带着笑,人却站了起来。
    “你爸妈打来的。”吴江艰难地说道:“姚起云出事了。”
    “哦,是他……”司徒玦木然地坐回了阮阮身边,阮阮不明状况,伸出手扶住了她的肩膀。
    装着啤酒的玻璃瓶还在手中,司徒玦发现自己手握的位置正是细长的瓶颈,这瓶子像一个人,被捏住了喉咙,喊不出声,只扭曲着一张脸,眼看就不能活。
    她神经质地撤手,仰着脸问:“他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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