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年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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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母族是开国元老,舅舅是万民景仰的裕国公,更不用提他父皇对已故皇后的怜惜和对少微的偏疼,真真是嫉妒不来。
    裕国公邵轩亦在席上,几杯酒下肚,望见少微,约莫是想起了红颜薄命的妹妹,神色有些郁郁。邵家祖辈是与□□皇帝一同打天下的肱骨之臣,邵轩早年曾任督江郡守,后为郎中令,直至官居太尉,让原先逐渐没落的邵家一时风光无限。
    那时他手握军权,守河山,退敌千里,荡匪寇,四海升平,说是立下丰功伟业也不为过,民间甚至流传着许多有关他的传奇话本。可就在邵家盛极之时,宫中突传噩耗,当朝皇后、邵轩最疼爱的妹妹病逝了。
    万般悲恸之下,邵轩自请卸任太尉一职,交还所有兵权,执意告老还乡。
    此举在当时震惊朝野,不少人当他是疯了,只有皇帝知道,这是邵轩走得最明智的一步棋,为他故去的妹妹,也为他年幼的外甥。
    从此再不会有弹劾说邵家功高盖主,皇帝也不必再担心外戚弄权。邵轩的确放弃了倾其一生得来的权势,却为当时的少微谋到了最坚实的倚仗。
    次年,皇帝封邵轩为裕国公,立少微为太子。
    而时至今日,太尉之职依旧空悬。
    另外一头,漫陶正在跟三皇子李延晖叽叽咕咕说小话,李延晖长得圆敦敦的,是个胖小子,资质在四个皇子中算是最差的,不过为人憨厚老实,倒是挺讨喜的。
    不知漫陶给他出了什么鬼主意,李延晖圆胖的脸霎时通红,支支吾吾道:“不、不好这样的,这太唐突了,人家姑娘要生气了怎么办?”
    漫陶骂道:“真没用,我看你胆子比秀陶还小呢。”
    秀陶听到自己的名字,扭过身朝漫陶张开手:“姐姐抱,姐姐抱。”
    漫陶便抱过她逗弄着:“三皇兄的胆子只有绿豆那么大,合该讨不到人家姑娘的欢心,秀陶说对不对呀?”
    秀陶才四岁,哪里懂这些,只管窝在姐姐怀里,往自己嘴里塞糖糕,边塞边稀里糊涂地回答:“对呀。”
    四皇子李延霖看着这边,被秀陶的可爱样子惹得轻笑。
    他今年刚满十岁,自幼有心绞痛的毛病,几乎是泡在药罐子里长大的,显得格外孱弱。皇帝心疼他,给他遍寻名医,可惜收效甚微。
    别说奔跑玩耍,李延霖就是稍微激动兴奋一点都会万般难受,因而很少出门,也很少与兄弟姐妹往来,通常只是在一旁安静地看他们嬉闹。
    漫陶还在谆谆教诲:“三皇兄,你听我的,就当街拦了她的路,然后把发钗送……”
    就在此时,空中骤然炸开朵朵焰火,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秀陶惊得嘴巴都合不上了,糖糕扑簌簌掉下来:“花花!”
    旁人看焰火,心里想的是,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少微的瞳中映着那些绚丽多彩的焰火,心里想的是,暖阁里能不能看到?
    暖隔里能看到,只是看不全。
    华苍推开手边的窗,能看到零零散散的焰火星子,大部分被宫檐挡住了,桃夭攀在小梯上倒是能看个囫囵,她还不忘招呼华苍:“要上来看看吗?”
    “不用了。”华苍转过头看向窗外,“殿下快回来了?”
    “应该快了。”看完焰火,桃夭爬下小梯,“饭菜怕是要凉了,我再去热一下。别把窗户开那么大,一会儿寒气进来了……”
    桃夭絮絮叨叨地说着,华苍却没听进去。
    他在望着远处的黑暗愣神。
    总觉得下一刻,会有一个提着两盏宫灯的光团缓缓走来。
    比焰火好看。
    皇帝没有留众人守岁,焰火放完后便回去安歇了。四皇子李延霖也早早离场,未散的硝烟味令他有些胸闷,不敢久待。
    少微陪他舅舅说了几句话,算算时辰差不多了,便也回了东祺宫。
    华苍终于等到人回来了。
    他先是听到了咯吱咯吱的踩雪声,再抬头,就看到了那个缓缓而来的光团。
    光团走到近前,隔着窗对他笑:“陪你吃年夜饭,你想吃什么?”
    华苍道:“牛肉。”
    他还惦记着那几斤买回来却没吃进嘴的牛肉。
    少微豪气地说:“随你吃个够!”
    两人在暖阁里吃了个酒足饭饱,少微脸上被热气和酒意蒸得酡红一片,他拆了父皇的红封,从里面倒出了十颗金豆子,还有一张赐福笺。
    他把金豆子递给华苍,自己打开了笺子。
    笺子上写的是:乐天知命。
    少微怔怔地看了一会儿。
    易经有言,乐天知命,故不忧。
    父皇这是知道他近来担子重,身为太子,样样事情都想做到最好,而这四个字,就是想宽他的心,解他的忧虑,让他不要过于急躁,顺应天命,平安喜乐便好。
    少微吸了吸鼻子,收好赐福笺,转头去找华苍:“华苍,我……嗯?你在干嘛?”
    华苍还保持着半跪在地上的姿势,手中扣着一枚金豆子,地上撒着几颗金豆子,他回答:“打金珠,玩么?”
    少微:“……玩!”
    新年到了。
    有一颗金豆子被他们弹到了地面的砖缝中,怎么也弄不出来,除非把砖头起开。少微想想算了,就让它在那儿待着吧。
    “反正它又跑不掉,以后我们再想办法弄出来好了。”
    既然金豆子的主人都这么说了,华苍也只好作罢。
    夜已深,少微没让华苍回去,把他安顿在偏殿住着。
    华苍没有推辞。
    即便冬季天寒,华苍也习惯裸着上身睡觉,加上今日喝了酒,更是燥热,便没想那么多,脱了衣裳倒床就睡。
    少微却睡不着,翻来覆去了半天,最终还是悄悄摸下床,提着宫灯朝偏殿走去。
    他小心翼翼地推开偏殿的房门。
    华苍向来警觉,此时已经完全清醒。他背对着门口,单凭感觉就知道来者是谁,只是不知该如何应对。
    太子殿下三更半夜摸进房间,是想做什么?
    要起来行礼吗?还是继续装睡?
    就在这犹豫的当口,少微已经来到床边,把宫灯插在床栏上。
    他放缓呼吸,轻手轻脚地脱了鞋,手臂撑在较为空旷的木床里侧,弓着身体慢慢翻过去……终于,他爬上了华苍的床。
    华苍:“……”
    少微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躺在华苍身边,刚想看看他睡着的模样,就对上了华苍明亮的眼,灯火在那双眼中摇曳。
    他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道:“啊,吵醒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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