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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淹死之故。那顾先生忽想一想道:“我女婿遭此不幸,兄又丧了佳偶,似属天意。若不相弃,愿将小女作配吾兄,少报相救之德。”许十一官尚欲逊谢,幸诸亲百眷尚未散去,俱齐声道好。就趁这日,花烛酒筵色色完备,拣个上吉时辰,配合百年姻眷。夫妻恩爱自不必说,顾先生夫妇就依傍在许十一官身边过活。
只因魏、殷二人滢荡不检,并作波涛之鬼,顾、许两家仁厚有德,反成伉俪之缘。有只《黄莺儿》道:
半载雨连绵,遍沧桑断火烟。灾民疫鬼真凄惨,饥荒眼前,啼号耳边,更兼冲决人流散,仗天天,一番颠倒,成就了好姻缘。
话说先朝世宗年间,湖广黄冈县有个乡绅,姓贡,名凤来,字鸣岐,少年科甲,初任陕西西安府推官,声名正直,行取贵州道监察御史,寻升浙江金衢道佥事,任满,又升山西驿盐道副使,历任多年,告病回籍。父亲也是甲科,官至太仆寺少卿。这贡鸣岐家中虽不甚富,产业也还丰厚。夫人刘氏生有一子一女。那儿子年已十五岁,取名贡銮声,字玉闻,聘了本城一个孝廉秦吉氏的女儿为妻,为人躁劣,不喜读书,日与匪类为伍,倚势妆憨。虽家有严父,馆有名师,只虚应故事,可惜一个贵公子竟做了个无字之碑。父亲屡屡规训,总不在意反为母氏溺爱,越发管他不住了。偏是他妹子年方十二岁,却聪慧非凡,五经书史,过目成诵,至于吟诗作赋之外,一切琴棋书画,事事精通,至若针黹女红,随你描鸾刺绣,织锦回文,都不学而能,若论容颜态度,婉丽秀雅,则又超出脂粉,另具天姿,于是才女之名遂倾动一邑。父母爱之,就如掌上明珠,也不就草率与他诺配,虽求者盈门,却概为拒绝。贡鸣岐为人,且醇谨好善,待人以恕,处己以和。亲戚有伶仃困抑者,必出粟赡养,乡党之饥寒老疾者,皆尽力赈济。凡民间兴利除害,或棍蠹殃民、含屈无辜的事,他便不避险恶,不邀名誉,极力请于当事,必除之而后己。至于好施广爱,惜字戒杀,本分中应行的好事,都不遗余力,毅然肯为,绝无骄矜之色。
一日除夕,偶然到门首闲步,却见一人,身穿着件不青不白、准千补丁的衲袄,头上戴顶烂毡帽儿,手叉着腰,在大门首一双眼骨碌碌望里头张探。看见贡鸣岐踱将出来,便闪了开去。贡鸣岐初不在意,只见那人又走拢来,倚在别人家门橄上,冷眼瞧着贡鸣岐。贡鸣岐也仔细把他一看,见此人面带饥寒之色,双眉不展,若有所求而不得之状。贡鸣岐还认是寻他家里人讨东西的,不料那人见贡鸣岐看他,反仓皇惊遽,掩面而走。贡鸣岐见如此光景,知是穷迫无措的人,却可怜他,正待唤他过来问问,动了个周济他的念头,反因其慌张而去转生疑惑。正待叫家人去唤他转来,忽遇一个熟识朋友走过,见贡鸣岐在门首,连忙作下揖去,说了许多寒温,一拱而别。贡鸣岐再待看那穷人,已是不见影了。及怏怏的转身进去,暗想:“那人若饥寒求乞,怎见我并不启齿?若问家中人讨帐,为何见我瞧他,反赧颊而遁?”再也解说不出。正是:
尔即有心,彼非无意。
转眼之间,一场把戏。
原来那人就住在贡家左近,不远一箭之路,叫做俞四。只因生平好饮好赌,少时原有几分膂力,替人挑负货物,倒也趁钱。但是趁得来就往赌场中一光,或同几个弟兄大酒大肉吃个杯盘狼藉。到四十来岁,生意也渐渐衰薄了,儿女又多起来,只得借些重债,贩贩鱼儿,挑到市里,卖几分度日。谁知食口众多,连本都吃尽了。不几年间,利上还利,房租债负,堆积无偿,儿女啼饥号寒,难以过日。时常撞到街坊,向背人眼目的去处,每每做些不问而取的勾当。做得手滑,渐渐胆大起来,晓得贡家殷富,思量要替他出脱些儿。悄地挨到门口瞧瞧,算计夜来的路数,正好门上无人,一步步挨进厅后,窃探了些时,只见有个小厮走出来,见俞四张头望脑,便问道:“你找那一个?这里是内宅了,怎么直走进来?”俞四含糊应道:“我做小生意的,因过年没有柴米,将几件衣服儿,要寻位大叔们当几百钱用。”那小厮道:“既是这等,到外头去。”俞四只得缩了出来。里边的路径已是熟悉,仍到大门口,先看个入门藏身之地,看来看去,都不妥贴。正在观看,忽见贡鸣岐走出来,已自心慌,落后又见贡鸣岐一眼瞧他,贼人心虚,却不知是矜怜他的美意,只道看破了他的行止,故此走了来家。到得天黑,方去干事。
窃见四顾无人,闪身入内,茶厅上见有个绝大的进士匾额,便想此处可以容身,就在遮堂上爬了上去,伏在斋匾后面。哪知贡鸣岐日间见了这人,心下终是疑疑惑惑,恐怕有小人起念。吃过夜宵,方待关门,自己却步到厅上,叫家人点了火把各处巡照,一路闹将出来,俞四在斋匾里正摹拟挖门的妙技,忽听里面一片声响,说是搜贼,渐渐走出茶厅,灯火照耀如同白日。那俞四终久不是惯家,直吓得冷汗淋身,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