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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很不好,他在电梯里沉默,走出大楼的时候脚步慢慢缓下来,手指摸索着香烟,身上却没有。
其实他不常抽烟,但烦躁起来总是忍不住。
上车后也不急着发动,他把所有的窗子都打开,坐在那里深呼吸。
他觉得很混乱,眼前的小径上好像有幻觉,就是她刚才跌跌撞撞下车的样子,月光下仰起头看过来,驯鹿一般的眼睛。
太可恶了!看看他给自己捡来一个怎样的麻烦,又狠不下心推开。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一开始不是这样的,一开始他头脑非常清醒,知道自己能给她多少,该给她多少,也知道她能明白多少,能回报多少。
得陇望蜀,她没有做错什么,是他太贪心。
顾正荣眼前模糊,不知道她现在在做什么。她喝醉酒睡得比谁都快,又鸵鸟得很,说不定已经自动把刚才所发生的事情当做噩梦,爬上床就抱着头睡了。
又能拿她怎么办呢?顾正荣苦笑。
已经几天没有好好休息过了,很累,他在派对上没吃什么东西,只喝了一点儿酒,又悬着心度过了她走后的几个小时,这时候觉得自己已经是强弩之末,手脚无力,靠在驾驶座上不想动。
车子就停在大楼前,凌晨都过了,四周一点儿声音都没有,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顾正荣睁开眼,看到她已经趴在车窗边,脸上不知道是汗还是水,湿漉漉的,连垂在两侧的头发都一样,眼神惊恐不安,看到他睁开眼睛突然松了口气的样子,还没说话就红了眼睛。
"怎么了?"他低声问,声音哑了,自己都不觉得。
她都快被吓死了好不好?
凌小萌被关门声镇住,在楼上一个人站了很久才回过神,扑到窗边往下看的时候他已经上了车,三十楼太高了,又酒精上头,虽然月光灿灿,小区路灯也亮,但她眼前仍旧模糊一片。
她努力向下看,怎么看那辆车都没动,怕自己是糊涂了,跑进浴室用冷水冲脸,水很凉,冷得她一阵激灵,再跑到窗边看清楚了,的确是顾正荣的车,到现在还是一动不动。
到这时她已经全凭本能行事,连考虑一下都没有就直接连滚带爬地下了楼。到了车边才发现车窗全都开着,他一个人靠在驾驶座上,闭着眼睛,脸色很不好,月光下连唇色都是白的。
她惊恐得不敢出声,看到他睁开眼睛看过来才发现自己已经憋住呼吸有一会儿了,第一口气呼出来的时候整个胸腔一空,然后就是眼眶刺痛的感觉。
她想自己一定是醉得太厉害了,否则不会有幻觉,幻觉自己再也见不到这个男人,幻觉他会在月光下消失不见。
醉了就醉了吧,只要他别再吓她了,她胆小,真的经不起吓。
再炎热的夏日,到了这个点儿夜风总是凉的。她的发梢还在滴水,肩膀上已经被濡湿了一片,双眼微微红着,因为瑟缩,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锁骨都极力地拢了起来。
顾正荣示意她上车,太安静了,两个人的呼吸声都清晰可辨。最后竟是她率先将手伸了过来。
看到她第一次如此主动,手指很凉,掌心却是暖的,落在他的额头上,眼睛很专注地看着他,"不舒服吗?要不要看医生?"
他叹气,这两天不知道已经是第几次胸闷气短了。
"没有。"
凌小萌看他的脸色已经慢慢恢复正常,怀疑自己刚才是错觉,收回手去小声说:"齐格格……"
"我已经知道了。"
差点儿忘了这个男人有多么神通广大,她马上闭嘴。
刚才专注的目光已经没有了,她在自己面前垂下眼睛,头顶对着他。
他又缓缓开口:"可以去,但是要先告诉我。"
"嗯,是我不对,对不起。"认错是硬道理,她一向不做无谓挣扎。
凌小萌没听到回答,抬起头才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侧过脸去,根本没有望着自己,看不清他的表情,等了一会儿又听到声音,还是缓缓的,"也可以走,不过要先告诉我。"
他的声音很轻,又不是正对着自己开口,凌小萌一下子没听清,或者是听清了也没懂,没多想,只是照习惯"嗯"了一声。
凌小萌躺到床上才觉得自己浑身仿佛被卡车碾过一万遍,想蜷起身子,但是骨骼在惨叫,哪里都不听使唤。
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顾正荣还在洗澡,折腾了一整夜,刚才又冲了澡,凌小萌以为自己一定睡不着了,没想到一合眼就没了意识,翻身什么的都忘了。
走出浴室的时候,顾正荣看到她已经睡到云里雾里。他在她身边躺下来,卧室里一片漆黑,她身上有香皂的味道,最普通的香皂,干净清爽,平常得很。
他的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窗帘缝隙中透进的月光就越发显得明亮。
她小巧的脸沐浴在月光里,皎洁,脆弱,玲珑易碎的美。
如果我给你承诺,你会永不离开吗?
顾正荣想这么问她,又觉得自己可笑。
他仍记得雅思敏在自己面前哭泣的样子,抓着他的手低语,这世上所有的承诺都是用来让人伤心的。
那样天生喜乐、锦衣玉食的公主也会伤心,更何况是脆弱易碎的她?
如果做得到,不说她也看到了,承诺了不能,又唯恐她伤心,况且凌小萌对一切涉及永远的东西避如蛇蝎,他若在她面前说尽一切,说不定她逃得更快。
好吧,他等着看她蒙着眼要把这条路走到什么时候。
又有点气闷起来,不再看她,他翻过身去合上眼,快要睡去的时候背后一暖,是她翻过身来,整个人都趴在他的后背上,一只手规规矩矩地缩在胸前,另一只手照老习惯横过他的腰,脸贴着他的后颈,呼吸轻缓,睡得无比香甜。
轻轻捉住她垂到自己身前的手腕,顾正荣实在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