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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三刻,远处尘土飞扬,一队骑兵缓缓而来。为首者身穿青布直裰,外罩一件旧铁甲,腰悬长剑,面容清瘦,颧骨高耸,正是卢象升。他并未乘轿,而是骑着一匹枣红马,身后仅数十亲兵,人人衣甲残破,却步伐整齐,气势凛然。
城门前一片寂静。
忽然,鼓乐齐鸣,宫门大开。崇祯帝身着明黄衮龙袍,在仪仗簇拥下列队而出。百官震惊,纷纷跪地叩首。唯有卢象升勒马停步,翻身下鞍,疾步行至御前,双膝跪地,声音洪亮:
“臣,宣大总督卢象升,奉诏入觐,参见陛下!”
崇祯快步上前,亲自扶起:“卿免礼。快快请起!”
卢象升抬头,目光与皇帝相接,二人皆是一震。崇祯看到的是满面风霜、眼神坚毅的忠臣;卢象升看到的则是两鬓微霜、眼窝深陷的孤家寡人。一瞬间,无需言语,彼此心中皆明??这江山,已到了悬崖边缘。
“卢卿一路辛苦。”崇祯拉着他的手,声音哽咽,“朕常览卿所奏边情,每每彻夜难眠。今日得见真人,方知卿之艰辛,远胜纸上所书。”
卢象升眼眶微红:“陛下忧劳天下,臣虽远在边陲,亦感同身受。然国势虽危,尚有可为。只要君臣同心,整饬吏治,练兵足食,驱除盗贼,恢复河山,并非难事!”
此言一出,四周百官无不侧目。温体仁冷笑暗生:好一个“君臣同心”,分明是挟功自重,意图染指中枢!
崇祯却大喜,当即宣布:“传旨:卢象升加太子少保衔,授兵部尚书兼右副都御史,总督京营戎政,提调团营事务,节制五军都督府各营兵马!”
此令一出,全场哗然。兵部尚书乃六部要职,掌全国军政,历来由内阁推举、皇帝钦定。而“总督京营戎政”更是实权在握,意味着卢象升将直接掌控京师三大营近十万官兵。此等重权,竟一夜间集于一人之身,前所未有!
温体仁脸色铁青,几乎站立不稳。他深知,自己苦心经营十余年的权力网络,或将毁于一旦。
仪式结束后,崇祯邀卢象升入宫赐宴。席间,君臣畅谈国事,直至黄昏。卢象升直言不讳,痛陈时弊:
“陛下,今日之患,不在外而在内。流寇之所以屡剿不灭,因其根源在于民穷;民之所以穷,因赋役不均,豪强兼并,官吏盘剥。若不改此弊,纵使调百万大军,亦不过治标耳!”
崇祯频频点头:“卿言极是。然改革税制,牵涉甚广,稍有不慎,恐激起变乱。”
卢象升慨然道:“臣愿主持此事!请陛下许臣设立‘厘革司’,专查天下隐田漏税,清丈土地,均平赋役。凡阻挠者,不论官职高低,一律严办!”
崇祯动容:“若卿肯担此重任,朕又有何惧?准奏!即日起,设厘革司,以兵部尚书卢象升总理其事,赐尚方宝剑,可行便宜之事!”
当夜,消息传出,满城震动。东林党人奔走相告,称“中兴有望”;勋贵之家则惶惶不可终日,连夜聚会议对策。而最坐立不安的,莫过于首辅温体仁。
当夜三更,温府密室之中,烛火幽幽。一名黑衣人悄然潜入,正是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的心腹校尉。
“大人,卢象升已被授予大权,明日便要开始清查京畿豪族田产。我等若不早作打算,恐祸及自身。”
温体仁负手而立,冷冷道:“他想动我的根基?哼,本相倒要看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你去告诉骆养性,让他放出风声,就说卢象升在宣大期间,曾私通蒙古部落,换取战马粮草……虽无实据,但流言一起,自有不怕死的御史弹劾。”
校尉迟疑:“可卢象升素有清名,恐难取信。”
温体仁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清名?清名最怕的就是‘疑’字。只要让陛下心中生出一丝猜忌,就够了。记住,对付这种人,不必真凭实据,只需让他失宠于上,自然万劫不复。”
与此同时,卢象升回到临时安置的兵部别院,仍在灯下批阅公文。幕僚杨廷麟忧心忡忡地走进来:“大人,您今日锋芒太露,恐遭群小嫉恨。尤其是那厘革司之设,触动了多少人的奶酪?依属下看,不如暂缓推行,先稳住局面。”
卢象升放下笔,抬头望月,良久方道:“廷麟,你可知我为何坚持要办厘革司?”
“愿闻其详。”
“我在宣大十年,亲眼见过饿殍遍野的村庄,听过母亲杀子而食的惨事。那些大户人家粮仓满溢,却不愿施舍一斗米。而朝廷征税,反苛于贫户。这样的世道,若无人挺身而出,谁来救苍生于水火?我卢象升读书明志,岂是为了做一太平官?便是粉身碎骨,也要试一试这天下的顽疾能否根除!”
杨廷麟动容,再拜不起。
卢象升扶起他,微笑道:“你放心,我自有分寸。明日我会先从顺天府入手,查几家劣迹昭彰的乡绅,杀鸡儆猴。同时奏请陛下,开放太仓赈济灾民,安抚人心。只要百姓支持,何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