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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月后，龙口镇卫生院。
时间已是深秋，窗外的梧桐树叶被染上了一层灿烂的金黄。
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我的诊室，将空气中的浮尘都照得清晰可见。
杜雅晴推门进来。她穿着一件米色的风衣，长发束在脑后。
她手中，拿着一个厚厚的的文件袋，上面没有任何标识。
“刘教授寄来的。雷鸣镇项目的最终报告，加密件。”
我的心，微微一跳。
我解开文件袋的封线，抽出了里面那份沉甸甸的报告。
扉页上，没有多余的修饰，只有一行醒目的标题：
《关于湘鄂渝边境古河道地区巨型电鳗远亲——“夔牛”（暂命名）的初步生态观察报告》
我仔细翻阅着报告。
那一行行冷静的文字，正在揭示一个远古生命的科学面目。
报告的第一部分，是关于夔牛的形态描述。
“主体并非牛形，而是一种体长预估超过十五米的巨型鳗状生物，形态接近远古物种。其皮肤呈深青色，质感如厚韧皮革，表面覆盖着一层矿物结晶体。这使其在积蓄和释放电能时，会泛起一层强烈的青白色生物光，即古人所见的其光如日月。”
“其腹部下方生有一条高度特化的单一腹鳍，从头部延伸至尾部，肌肉极其发达。常态下，它通过这条鳍蛇行移动。而在释放高压电或受惊时，此鳍会瞬间挺直，将身体支撑起来，从而形成独特的一足视觉效果。”
报告的第二部分，则揭示了其令人叹为觀止的生存能力。
“夔牛是其生态位中的顶级伏击猎手。它依靠皮肤下的特化发电细胞器和全身的矿物结晶，构建了一个极其灵敏的被动式生物电感知系统。它能精确感知数公里内其他生物活动时产生的微弱生物电流，如同一台活体雷达……”
“其所谓的操控风雨，实为一种生存策略的误读。它并非能带来风雨，而是主动利用雷雨天气下大气电离度增高的机会，从水中跃起或上浮至水面。它通过其特化的皮肤，从空气中直接捕获和补充能量，即古人所见的出入水则必风雨。”
“其最强大的攻击手段，是瞬间释放能量高度集中的等离子体，也就是球状闪电。其放电时产生的剧烈空气爆鸣声，就是传说中的其声如雷。”
所有的神话，在科学的解构下，都显得如此的严谨而又富有诗意。
“球状闪电……”
雅晴在我身边轻声念道，眉头微蹙。
“报告里也承认了，这一步只是理论推测。刘教授他们也搞不明白，那团爆炸后的等离子体，为什么能稳定成一个球形，还能像有智能一样移动。不过，别说夔牛制造的球状闪电，就算是自然界里天然形成的球状闪电，我们人类至今都搞不清楚它的物理结构到底是什么。”
她的话，点出了这份报告中唯一一个悬而未决的谜团。
我的脑海里，瞬间闪过了庙祝那张古井无波的脸，和他腰间一模一样的伤疤。
科学无法解释，但他却能预测，甚至引导。
我突然明白了。
或许，庙祝根本不懂什么叫等离子体，但他能预测！
他是怎么做到的？
那不是科学知识，而是一种野兽般的直觉！
有机会得再去拜访拜访他。
我甩了甩头，将思绪拉回报告。
附录部分，是封四九先生撰写的一段历史与传说考据，更是点睛之笔。
“《山海经》的记载并非虚言，而是古人基于细致观察的质朴描述。所谓黄帝用其皮为鼓，声闻五百里，极有可能源于古人发现，死亡的夔牛其皮肤组织在数日之内仍残留着强大的生物电荷。若有触之，则如遭雷击，声音巨大。这正是古楚地区的先民将其与雷神联系起来，并产生敬畏与祭祀的根源……”
报告的最后一页，是一张我们都熟悉无比的图片。
那张由高精度声呐扫描合成的3D图像。
图像上，那巨大的生物，正静静地蛰伏在雷公潭底的淤泥之中。
它那特化的独鳍微微摆动。
图像的旁边，是叶丽娟标注的一行数据：“生物电场稳定，处于低代谢休眠状态。”
我合上报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一个神话，被我们解构。
但一个令人敬畏的生命，却以一种全新的姿态，出现在了我们的认知之中。
雅晴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折叠的报纸递给我：“还有个消息，你可能会感兴趣。”
我接过报纸，看到一个不起眼的小新闻被圈了起来。
标题是：《知名港商金某涉案证据不足，已获释返回香港》。
我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怎么会？”
雅晴的表情有些复杂：“我让我哥托人打听了一下。负责这个案子的那位领导，和金老板有点渊源。领导的亲弟弟，就是去年东方明珠号客轮沉船事件的幸存者之一，失事后一直下落不明。最后是金老板花大价钱组织的私人搜救队，在江里找到了他。”
这件事我倒是印象深刻。
金老板当时还出资成立了一个基金会，专门用来抚恤东方明珠号的遇难者家属。
他前前后后捐了好几百万，做了不少好事。
现在在巫峡那边，好多人都称呼他金菩萨。
我握着那份报纸，久久无言。
一个为了利益可以草菅人命的冷血商人，也是一个乐善好施的大菩萨。
人性，有时候比那些深潭里的巨兽，还要复杂难测。
金老板，又一次，从法网中逃脱了。
我抬起头，看向窗外。
阳光正好，镇子上一片祥和。
因为只有我们自己清楚，在这片土地之下，汹涌的暗流从未停止过翻滚。
而那些沉睡了千年的老东西，暂时还没醒过来。
但是，一通从恩施打来的电话，告诉我，有个古老的东西苏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