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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长倩冷笑一声,自己展开状纸细看,上面赫然写着「岑灵原已招供」六个朱砂大字,笔迹确是自己儿子的。
「好一个父子对质。」
岑长倩轻叹一声,差役们一拥而上,岑长倩任由铁链缠身,目光盯着状纸上那歪斜的字迹,轻声说道:「灵原这字……还是这般不成体统。这些年跟着我,笔墨功夫没学会,倒把一身骨头磨软了……」
他抬起被铁链束缚的双手,指尖轻轻抚过「招供」二字沾染的血渍,叹道:「犬子自幼顽劣,是我管教无方,如今受这般折磨……也算报应。」
路辅元闻言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欧阳通别过脸去,官袍宽袖下的身躯微微发抖。
「二位。」
岑长倩突然整了整散乱的衣冠,声音陡然一沉:「记住老夫交代的话,若有人问起……」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周兴:「就说老夫近来常读《汉书》,尤爱《酷吏传》!」
周兴面上笑容不变,眼中却闪过一丝阴鸷。
他暗自冷笑:老匹夫,待你认罪画押,下一个就轮到这两个为你送行的同党!
路辅元丶欧阳通还未及反应,岑长倩已被押出庭院。
院中古柏突然无风自动,抖落一地枯叶。
……
神都以北四十里,偃师渡口。
黄河凌汛将至,狄仁杰正勒马立于堤岸,巡察漕渠疏浚事宜。
冬月寒风刺骨,他身上披着大氅,目光扫过河口。
其子狄光嗣快步上前,恭敬递过牒报:「父亲,偃师河段已现冰凌,恐碍漕运。」
狄仁杰点点头,指着前方堤坝:「吩咐河工,这段还需加高三尺。」
「是。」
狄光嗣是狄仁杰长子,如今是冬官水部司丞,不过从七品官。
狄仁杰身具高位,其子不宜担任要职,所以安排在实务部历练,狄光嗣性情沉稳,没有丝毫怨言,快速吩咐河工,忽见一老河工佝偻而来,捧上粗陶碗:「大人饮碗姜汤驱寒。」碗底赫然黏着块湿漉漉的素麻布片。
狄光嗣神色微变,看向父亲。
狄仁杰不动声色接过陶碗,走回帐篷。
帐中炭火噼啪,狄仁杰展开麻布,借火光辨出以醋书写的暗文:「岑公入狱,周兴构陷。暂忍保身,静候转机。」
布角绣着一道新月般的银线。
狄光嗣惊呼:「父亲,这……」
「到底还是走到这一步……」
狄仁杰叹了口气,而后碾碎冰碴抹过布片,字迹渐消。
他对自身安危不以为意,看着布片,苦中作乐地笑了笑:「以醋书冰,遇热方显,倒是颇得《齐民要术》中『隐墨法』的精髓,这可不像是公主的手笔……」
狄光嗣眼睛一亮:「莫非是他?难道这就是《天工卷》?「
「这算什麽天工!」
狄仁杰摇头轻斥道:「《淮南万毕术》早有记载,醋书遇热则显。让你多读些书,整日只知钻研刑名之术!」话锋一转,却又颔首道:「不过此人能想到用河工传递,又以冰碴为引,倒是深得『大巧若拙』之妙。」
帐外北风呼啸。
狄仁杰凝视着炭盆中渐渐化为灰烬的麻布,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看来他并非单纯以色娱人之辈。」
他指尖轻叩案几,若有所思地道:「能想出这等隐秘传讯之法,又深谙朝堂局势,难怪公主如此倚重,看来破局之人,多半也是他!」
狄光嗣有些意外:「父亲是说……」
「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
狄仁杰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儿子:「但若胸有韬略,便是另一番局面了。」
……
巴蜀。
剑门山下。
丘神绩立于军帐前,望着云雾缭绕的剑门山,指节捏得发白。
不器宗的机关阵已让他折损三队精锐,却仍未能攻入山门。
「报——」
一名亲卫快步上前,低声道:「大将军,神都密信!」
丘神绩展开信笺,目光骤然一凝——「周兴构陷岑相,指其垂拱四年与越王暗通。供状已呈御前。」
他冷笑一声,指节捏得信笺咯吱作响。
垂拱四年,他丘神绩才是清平道行军大总管!若岑长倩被定「勾结李唐」之罪,那他这个实际领兵的统帅又算什麽?
「好个周兴……」
丘神绩眼中杀意骤现,「想借刀杀人?本将偏不如你的意!」
他猛地转身,厉声喝道:「传令!全军继续攻山!不破不器宗,誓不还朝!」
亲卫迟疑:「大将军,这机关阵……」
「怕什麽?」
丘神绩狞笑:「周兴想让我死,我偏要活给他看!」
他一把扯下肩头金吾卫将袍掷于案上:「传我将令——凡破机关一阵者,赏绢百匹;取不器宗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