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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雨咬了咬牙,偏偏把身体往门框上一拦,摆出一副“你要走你走,我就在这儿”的架势。
“向阳,今儿咱就到这儿,你该说的说了,我也给了回话,我不求你理解我,我也不打算拐弯抹角。”
“你回去吧,这雪下这么大,你再摔一跤,我还得去林场帮你求药。”
陈向阳把手从门框上放了下来,眼里那点愤怒化成一团冷,压在嗓子眼里,压得他吐出来的每个字都冷得像霜。
“你不用替我操心。”
“你在这儿多站一会儿,屋里那点火就多烧半斤煤,这个账你自己算。”
“我走了,你们爱怎么弄怎么弄,你们自个儿心里有一杆秤,挂高一点,别因为一时热乎,最后摔在地上起不来。”
说着,他转身就走,翻墙的动作利索得很,落在墙外,脚下一踩雪,脚印立刻沉下去一半。
陈向阳始终没回头,雪花贴在他眼睫毛上,冻得有点儿疼,他抬手一抹,全抹成了水。
心里那口气没真顺,憋着难受,却也知道自己该做的做完了,剩下的不是他能左右的。
这会儿,陈向阳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起陈凡刚才那句“把年过好”,心里像被谁按了一下,反倒更知趣地闭了嘴。
陈凡他们这边顺着另一条路回林场,风口更大了些,进了院子耳朵里才慢慢回过暖。
他刚把门推上,屋里就飘出一阵子蒜香和酸菜味儿,热意扑面把人从骨头缝里往外暖。
姜秀抬头看他,语气带着掩不住的担心。
“你走这雪路怎么这么久?”
“我差点叫小暖去门口接你,你这傻娃子,带着人灵萱瞎跑啥?赶紧的,都进来暖和暖和。”
“路上绕了个背风坡,慢了半截。”陈凡把帽子抖了抖,把外衣挂起来,脚踝的带子松了一松又勒紧。
“娘你别老站在风口说话,屋里火盆边暖和,我回来就成了。”
“对,也不用咋担心我。”灵萱进了屋,咧嘴笑着说道。
“我这身体,现在可比陈哥强呢。”
“灵萱姐姐,这话我同意,他啊,就是逞强厉害。”塔莉亚接了这么一句,随后把一个葱花韭菜猪肉的馅盆推到陈凡面前。
“喏,你别跟我贫嘴,瞅瞅,饺子馅好了,面也醒透了。”
“你看看咸淡,我按你的口味放的盐,你要是觉得淡就让我再加一点,我不想在年三十之前哪怕一天也让你吃得不尽兴。”
“你这张嘴,怎么一句一句都哄我。”陈凡笑着尝了一筷子,正合他意,点头。
“咸淡正好,别再加了,一会儿包起来,霜儿那份小一点,别撑着,晚上我再烫碗鸡汤给她垫一口。”
“我已经把她的碗挑出来了,放在炉子边上烘着。”小暖端着一盘切好的饺子皮,往桌上一放,抢着说话。
“陈哥你坐那边,我和塔塔包,你别抢活,等你包成疙瘩我还得给你捏回来。”
“你看你这丫头,谁教你这么损人的?”陈凡佯装瞪她,手已经伸过去替她按住一张皮。
“我包得也不差,至少比赵雨那小子的圆饺子强,他能把饺子包成汤圆你信不?”
说完这句,他心里不由得微微一动,那道拐角的影子和刚才墙里的声音一冷一热在脑子里碰了一下。
但没露半点情绪在脸上,手下动作照旧,把一只大肚小褶的饺子轻轻摆到案板边,转头冲灵萱挤了下眼。
“你看,我这手艺一看就像在北方长大的吧?”
灵萱笑出声:“你这人说到得意处就要抬杠,不过这饺子包得确实像样,你要是愿意,我可以承认你是个能过日子的人。”
陈凡低头把第二只也捏完,随口接了一句。
“我不仅要过日子,我还要把这个年过得像个年,外头再大风雪也挡不住。”
“等向阳回来,叫他把那碗滚烫的饺子端走,别让他在外头冻着。”
话音刚落,院门口就传来脚步声,陈向阳推门进来,帽檐上挂着一层细雪,整张脸冻得发红。
他把门脚一顶,先朝屋里扫了一圈,确定家里都齐,他才把那口气慢慢吐出来,往火盆边走去。
“我回来晚了一步,你们也没等我,正合我意,我在外头冻够了,回屋被这股热气一冲,整个人都酥了。”
“你要是冻坏了耳朵我可不管你。”塔莉亚把一只热碗递过去,碗里有姜丝和葱花,汤面上漂着两滴清油。
“你先喝一口,暖暖胃,一会儿再吃饺子。你这张脸冻得跟熟虾一样,回头我给你找块帕子敷敷。”
“你看他这个福气。”小暖嘟囔了一句,把一只包得漂亮的月牙饺子举起来给陈凡看。
“陈哥,你说我包得是不是比你还好看?”
“你就是想听夸。”陈凡顺嘴夸了她一句。
“好看,年后你就按这个手艺给我包一盆,咱家年初一吃饺子也不能糊弄。”
屋里一阵笑。
窗外风雪像要把整个小山坳都吞下去,屋里却是另一个天地,炭盆红得像一只心在跳,茶壶咕嘟咕嘟,面香蒜香满屋翻滚。
陈凡心里那道弦拉得不再紧,刚才看见的那些影子、听见的那些话,都被他按在心底,他不打算在这个时间、这个场合去破坏这屋子里热气腾腾的年味儿。
他知道很多时候道理都对,可人世间的事儿不全靠道理.
说到底今天是年下,守住这一屋子人的笑脸,比拿着一肚子硬理去敲别人的门更有用。
陈凡把一只饺子放在锦姒的小碟里,故作正经道。
“吃一个,别抢小暖的,猫着肚皮等鸡腿那是你的拿手好戏,不过今天让你尝一口,别把牙烫了,慢一点。”
锦姒把小舌头伸出来轻轻碰了一下,像是被烫得缩了缩鼻尖,又偏偏赖在人怀里不挪窝,装作自己识规矩。
陈凡把碗举起来,和姜秀的碗轻轻碰了一下:“娘,虽说还早了几天,不过,我是好久没这么高兴过了,咱啊,提前过年。”
姜秀眼睛里那点潮被炭火一照,亮得像一滴油:“听你的,提前过年。”
窗外大雪把整个后山都封成了白,风口里有狼嘶叫远远传来,又被雪压住,软软地睡过去。
屋里人说话的声音忽高忽低,带着一股子热气把年味儿往上提。
陈凡夹起一只饺子,心里说了一句只有他自己听得见的话。
这才是这一年里最要紧的事情,别的都往后站,等过了年该算的账自然会算,到时候谁在谁不在,一抬手就明白。
夜色又厚了几分,雪还在落,落到屋顶又悄无声息地滑下来,仿佛整个世界都被裹在一张厚棉被里,静得能听见屋檐水滴在雪地里发出极轻的一声响。
陈凡抬手把窗纸按了按,风从缝里钻不进来,他回身把一只饺子递给陈向阳,慢慢道。
“吃吧,趁热。外头的风我挡不了,屋里的汤我能端给你们,咱先把这口热乎吃下去,别让天寒地冻占了上风。”
陈向阳接过饺子,点头不再多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