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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老爷子一边烤着手一边把旱烟袋敲在门槛上，眼神却一直在院门口。
“小凡，风看着要转大，这一档子雪下下去，山那边的路怕是得封。”
“你要是今儿还有要紧的事儿，最好趁天没彻底黑前赶着转一圈，免得后两天真给堵里头了。”
“我正有这意思。”陈凡看了看外头，心里把几件事捋了个顺，转头对灵萱说。
“我准备下山去生产队转一圈，年三十前最后一次，得把该说的话说到位，队里那边我也不能只顾自家。”
“你要是觉得闷得慌，你就跟我走一遭，看看路，散散心，也好顺便把你想买的针线和小扣子记一下，明儿我让人带来，不赶在雪里跑。”
灵萱把手上那把葱花往碗里一抖，抬眼看他，话说得平平淡淡却有条理。
“我跟你去走走也好，这些天老待在屋里，人一坐就是半天，心里都闷出霉来了，不过你这脚才刚勒住。”
“走雪路怕是要吃力，你要是决定出门，那就听我的劝，走慢一点，路滑的地方我先踩一遍，你踩我的脚印，这样稳当。”
“成，那就按你说的。”陈凡回头看塔莉亚道、
“你留下来在家里盯着，炖锅别大火，慢着点，汤别干，记得给霜儿留两块最嫩的肉，小暖那碗多放点粉条，她爱吃这个。”
“你看，家里有你在，我出去也不会不踏实。”
塔莉亚抿嘴笑了一下，把围裙往上提了一指，眼神柔得能化雪。
“你说你放心我那我就不多嘴了，不过你把围巾系紧了，耳朵也用帽子捂住，别回来冻得鼻子尖通红还装没事。”
她说到这儿又顿了一下，小声补了一句。
“回来早点，家里有热汤等你。”
“得嘞。”陈凡应了一声，摸了摸炕沿那团软乎乎的白。
“你给我老实待着，别想着跟着跑，雪这么大我可不抱你。最多回来的时候给你抓只鸡腿，别挑最肥那只，留到年夜饭再整。”
锦姒好像听懂了“鸡腿”两个字，干脆从尾巴后头伸出一只小爪子在他掌心上点了一下，算是给他批了个“准”。
末了，陈凡披上大衣，勒紧脚踝带子，把牛皮帽子压低，陈向阳也系好了皮带，肩上挎着帆布包，把门板一撑，两人一前一后踏雪出门。
院门“吱呀”一声被风压回去半寸，小暖赶紧追出来把门扣好，站在门缝里冲外头喊了一声。
“陈哥，你早点回来，我给你留最烫的饺子！”
“你先把自己那份吃了别等。”陈凡回头摆摆手，脚下踩着厚雪，踏出来的脚窝被风一吹就灌了满满一槽白花花的冷。
下山的路熟得很，今天却走得格外慢，雪没过脚面，鞋底一歪整个人就打滑，灵萱走在前面，故意每一步都踩死，替陈凡踏出一串稳的落脚点。
“陈哥，你要是觉得这路不适合走远，今天咱就只去一趟生产队，别再绕别的村了，风口上的话你跟李队长说一句就成，剩下的年后再办，别把自己累到。”
“我心里有数，这个雪势，也就是今天还能趟得过去，明儿怕是全山都得封，能走的事先走一步。”陈凡说话间已经看见生产队的院墙。
红砖上挂着薄冰，门口插着一面被风刮得哗啦啦响的红旗。
靠近了，能听见院里劈柴的声音，偶尔夹杂着笑骂，都是快过年的气口。
李大震正站在屋檐底下抽烟，棉袄敞着一角，两条胳膊胀鼓鼓地撑着衣袖，整个人像一截粗梆子。
他一看见陈凡，立马把烟头按在鞋底上碾灭，哈哈一笑迎上来。
“小凡，你这雪天还往下走，你这条命是铁打的还是咋的？”
“我刚还跟人说，按理说这时候你应该待在家里捣饺子馅，你倒好，冒着大风跑生产队，是不是又给我送肉来了？”
“送肉肯定有，不过也不是光送肉的事。”陈凡把肩上的背包一挪，随手把一包纸包的猪肉递过去。
“给你队里年夜饭添个菜，咱也不摆什么架子，都是自家人。”
“还有件事，我得跟你说上一嘴，年后林场那边要再招几个人干短工，都是每天干完就结。”
“票少钱也不多，主要是冲人手，谁家愿意来挣这个辛苦钱，到时候你给我点人，我按做事给工。”
“你这嘴里没一句空话。”李大震把肉交给身边人，回头把陈凡往屋里让。
“走，屋里坐一会儿，外头风蹭脸，守不住火，灵萱也来了？快快快，都进来。”
“小凡，要我说，你这孩子，人不多话不少，办事还全是实心眼，我要说我看人不打眼，那大半是因为我这条命也不是白掉过来的。”
“你成林区管理员，这事儿在咱生产队不是小话题，多少人跟我说你小子年轻气盛，我就跟他们拍胸脯说，这孩子不是空放炮的主儿。”
“他做什么事，心里都有个尺子，谁说他一句不字试试？”
进门的时候，灵萱特意走后面，把门合上，把帽子挂在墙钉上，听着老队长这番话，心里头是真松快。
都知道李大震这个人嘴上不拐弯，骨头硬得很，他能这样说陈凡不是一句客套，是掏了心窝子的认可。
陈凡不多接话，只把茶碗接过来垫在手心里暖，等老队长坐下，他才慢慢把来意讲得清楚。
“我自己过年有东西，不缺这一顿，但我不想让人说咱林场只管自己。”
“我今儿来，一是该走动就走动一趟，您让大家踏踏实实过个年，别听那些嘴碎人瞎嚼舌头。”
“二是跟您掰扯一嘴，年后我要去一趟县里给霜儿找学校，路上和城里有个交代了，我的心就稳当了。”
“这就对了。”李大震哈哈笑，拿手指敲了敲桌子。
“人活着不就是个踏实嘛，家里有老有小，你把人安排好了，干起活儿来才不发飘。”
“你这人和别人不一样，别人是这一口锅一口饭过一天算一天，你是想着三年五年往后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