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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季地上全白，能用的多数是前年或数年前的根。
附近这个地势封闭、积叶厚、东南向略低，可以试试黄芪。
防风，这东西属于伞形科，根通直，有分枝、还可能有一截款冬花老根，款冬花花苞一般二月三月才钻，但老根现在还能挖出老黄皮。
“你等着，我给你配齐套餐。你要是咳，黄芪补气固表，细辛行散，款冬润肺，下雪的深冬要是能凑到一朵干的旧花胆那算你运气。”
他先把那株最大细辛根部四周的冻土用短刀圈出一个椭圆，把最外层坚硬的“冻壳”敲裂。
沿根纤维方向掀起来，尽量不伤须根，整株掘出，抖掉附着的黑泥。
根呈黄褐色，有节点，尾部几个细丝末端尚存白点。他把根轻轻放进随身的布囊，在囊里又垫了一层干草，防止冻脆。
锦姒盯着动作，眼睛一眨不眨。
陈凡手起手落，又把另一株瘦根也挖了出来，闻了闻，没有霉，虽弱，也收了。
狐狸却用鼻子轻顶他手，似乎在表示那株药力差。
“药力差也带。回去切片晒干，日后熬水还能凑量。别挑食。”陈凡一推它脑门，狐狸哼了一声，没再阻挠。
说完，他站起身，环顾凹盆地，目力在几处积雪微微凹陷、颜色发黄的点停住。
走过去，用指背蹭开薄雪，露出下面一圈老草根中心伸出一截发黄的“干棒”，表皮呈纤维状裂纹，周围泥土发酵味较淡。
陈凡眼睛一亮：“黄芪。根不上两指粗，够。”
黄芪冬挖根肉紧、药味足。
他选了三棵表皮呈淡黄棕、根颈无霉点的，顺势挖出，截去黑腐须根，收。
又去了背阴角找防风，防风根外皮灰黄略粗糙，掰开内白，香气微甜。
接着又找到一棵较直的，根径一指半，周围还有两棵差的。
全收。
“还差润肺的。款冬……”陈凡半蹲着在一处靠北的腐叶堆摸索。
款冬老叶前年残梗常呈扁平残柄，根茎横行。
手指头探进湿冷的一层叶下，一股淡淡的、带一点甜的草本香钻到鼻翼。
他把那一小块雪推开，露出几个抱团的花芽残壳和老根。
花芽灰褐，鳞片收紧，说明还没到冒新苞的时节，但老根能用。
他挑了一段硬实的，取下，其他补回土。
“全齐了。”陈凡把药囊扎好，挂回腰侧。
锦姒这才显露出几分肉眼可见的放松，身子往旁一歪，侧躺雪上，呼吸仍略重，但眼神不浮。
“你护这地方护了多久？”他随口问。
狐狸歪头想了想，抬起左前爪轻点三下，再加半下。
“三天半？”陈凡挑眉，“你挺会算。夜里咳得厉害不？”
狐狸点一次，又别开头。
“怕我喂你吃药是吧。”
“放心，我不胡来。回去煎的时候细辛我不会让你整根吞，先用一小截切薄片，配黄芪、防风少点，款冬老根刮皮切片。”
“你自己闻闻药汤味道，愿意喝就喝。不喝就换法。”
陈凡说着，把凹盆地里又露出的几个呼吸斑仔细踏平，不留明显穴迹，免得被别的鼻子灵的野东西顺味翻。
狐狸看他这一套做法，尾巴轻轻拍了一下他的靴面，算是认可。
陈凡抬头看雪嘴外的天光，意识到和队伍拉开太久，再不回去后面得有人夜里翻来翻去睡不着。
他斜身沿“脚脊”往上爬，半途回头一招手：“跟上，少乱跳，一喘不住我可背你回去。”
锦姒一跃上来，落在他脚后，跟着出了凹盆地。
回到原来他们和队伍分开的路口还没多久，林子深处传来轻轻的“啾——啾”两声。
那是陈向阳的哨音：两短——“安全—速归”的意思。
陈凡回了一个短复，以示“收到”。
没走多远，就在落差不大的一个雪坡背风处遇上陈向阳，他靠着树干半蹲，手里握着枪，嘴角挂着一层细霜。
“陈哥，你那边没事吧。”向阳起身，眼神先落在锦姒身上，见它不算狼狈，才完全松下肩膀。
“捡了东西，比肉还值。”陈凡点点药囊。
向阳没多问，转身：“往前一里，赵雨他们已经到林场围墙边。”
“俘虏押得老实，一个在昏昏欲睡，我打了他一下屁股醒了。没再遇东西。”
“好。我们快走，别让那仨以为我再去给他们找什么帮手。”陈凡嘴角轻扯。
他们三影拉得细长，踩过的雪道被风一点点削平。
离林场近时，空气里熟悉的烟火味和炖骨头的腥香混着往外冒，脚底那种“随时塌个雪洞”的提防感也逐寸退了。
快到围墙缺口，突然右侧斜下的那片矮丛里传来几下极细碎极快速的“劈劈”声，像什么小东西尾巴抽枯枝。
陈凡下意识抬手，示意向阳停。
锦姒耳朵刷地竖起，身体压低。
“有东西？”向阳贴近，声音不高。
陈凡没说话，身体往右移半步，脚扣住雪面，把呼吸里那点热气尽量压住。
那片矮丛后面有两块半露的黑石，黑石之间夹着一道不到半尺高的雪缝，雪缝里挤出两颗绿豆大小的光点，又快又轻地闪了一下，随即收回。
紧接着，一股淡淡的腥膻味飘出，混着一丝脂油味。
“林麝？”向阳猜。
“不是。麝肉味清，不带这股酸燥。”陈凡眼睛半眯，“雪下黄鼬窝被轧塌会放这味，但那眼光不一样……更像白鼬或者大鼬子找出入口。”
“算了，别理，小家伙要出来也是探路，咱们不耗。”
“今晚别做‘引客’。”
陈凡没有贪心，转身加快了步子。
锦姒却回头盯了那雪缝一眼，鼻子嗅了嗅，像确认不是有爪子会咬它的，就跟上。
到林场，天已经灰白泛黯。
围墙缝隙里透出橘黄的光。
赵雨在墙根踢雪，见陈凡回来赶紧凑上来：“陈哥，你慢一会儿我就要组织人出来接你，刚才我都准备吹哨了。”
“我真迷路，你来得及往回吹？”陈凡脱口一句。
赵雨被呛得咳了两声，灰灰拖着包扎好的腿拱了拱陈凡裤腿，嗅出药味，抬头“呜”了一下。
“灰灰你别瞎添乱，这味是给这只小狐狸的。”赵雨伸手想抓锦姒耳朵，被它闪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