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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陈凡急忙把拖绳往赵雨手里一塞,三步并两步蹲下,先用手背贴了贴陈佳杰脸颊,冰冷得像瓷。
他用两指去摸颈侧脉门,又俯身把耳朵贴到胸口,刻意把自己的呼吸压得很轻,等了好几息。
就在他差点以为自己被希望蒙了眼时,胸腔里极浅的一点鼓动从指尖滑过。
紧接着喉头“咯”地一声,像卡着一口痰,下一瞬就是一连两个喷嚏,声音沙得发哑。
“冷……真冷……”
“活着!这小子还活着!哈哈哈!”陈凡几乎没忍住喊出来,转手把自己大衣扒下来拢在陈佳杰身上,先护住胸口,再用围巾把脖子绕实。
他没有像村里人那样上手就搓,按着他肩胛外折的骨茬,把破口周围垫了两团干净布片,尽量固定住肩背。
“别动,佳杰,省点气,你再撑一会儿就到山脚了。”
他脑子里像翻书一样一页页掀:熊掌拍击胸廓,肩胛粉碎,肋骨塌陷,应该也是断了,胸腔里多半渗血。
冲击性休克加上大雪低温,呼吸和心跳被压住,体表接近冰点,代谢慢得像停了。
这会儿是回温刺激了呼吸中枢,又把那一丝心跳勾回来了。
现在最忌大幅搬动,最怕让他猛喘,他能做的就是把热源往他身上贴,保持平稳,尽快送到卫生室。
黑三叔两只手都在抖,胡子上挂着小冰凌子,抖得叮叮当当响。
“祖宗保佑,祖宗保佑……小凡你说话管用,他醒了,你说啥我听啥,你怎么说我们怎么抬。”
赵雨把拖绳换到另一边肩膀,火辣辣的肩窝处被麻绳勒出一道紫红印,他眼眶却兴奋得发亮。
“陈哥,佳杰要能挺过去,今天这罪受得就像喝酒上头一样值。”
“要不我把我的棉袄也脱了,裹他腿?我不冷,真不冷。”
“别逞能,撕你的围巾垫在他腰下,让腰直,别塌住了。”陈凡一边指挥,一边伸手试了试陈佳杰的指尖,僵硬却没完全冻死,心里那根绷得死紧的弦松了一寸。
“棒槌,砍两截细榆桠,削成扁条,绑在他背后和腋下一道固定,动得越少越好。”
“四喜,去前面踩路,找一条最稳的坡,别有暗坑。”
“得嘞!”棒槌一刀下去,榆枝“咔嚓”一声脆响,他把枝杈劈开,削成宽两指厚的扁条,塞到棉衣里,绕着布条固定住。
四喜窜出去十几步,先踩一条宽一些的弧线,再回头招呼:“这边走,雪结得实。”
他们再次起行,拖猪的爬犁换成了两人轮替,一人拖一人扶着绳端,当坡度不友好时,另一人在尾端把绳子绕到腰上当刹车。
为了尽量压住血味,陈凡还命棒槌把松针掰下一大捆,铺在猪肚下,雪和松脂混在一起,形成一层黏乎乎的垫子,多少能挡住一些腥气往下飘。
山风间或大起,吹得人脸生疼,耳朵像挨了两耳光。
刚过一片小松林,左侧雪沟里传来一阵细密的脚掌音,轻快却齐整,像有人在雪上拖了把梳子。
四喜第一个停住,鼻尖抽了两下,压着嗓子说:“陈哥,味儿不对,像狼。”
树影里,一只灰狼斜着步子窜上来,落在雪面上又悄无声息地滑下去,绿幽幽的眼一眨不眨地盯着猪肚子。
它不急,像一块冰在滑,一会儿后面又冒出两只,三只,再往后,影子越来越多,耳朵全立着,尾巴半夹着,绕着人和猪打圈。
一阵冷风一过,狼群像商量好了似的同时停下,鼻尖朝天一抽,确认血味真切。
赵雨把枪往肩上一抬,声音低却带着点火气:“陈哥,这阵仗不像来探路,像来要份额。”
棒槌猛地把枪口掰正:“这群畜生闻到肉就不走了,咋办?扔不扔?”
黑三叔狠狠抹了一把脸:“也别说扔不扔,扔一半它们吃得更疯,回头还追着咬人。”
“小凡,下令吧。”
陈凡估着风向,心里把几种可能过了一遍:硬打,弹药能压住一时,可狼围拢得太紧,火力把它们压退,过会儿还得回来。
扔肉,狼一饱还不一定散。
拖到村口,指不定把狼引到人堆里。
最好的还是借外力把它们吓破胆,让它们意识到这片地不是它们说了算。
就在他准备先放一枪震阵脚,再让赵雨和四喜敲雪墙制造动静时,远处松林那边嘎吱嘎吱踩雪声突然快起来,一个老声音紧接着飘过来。
“小兄弟,我们又回来了!”
“刚才下去半截,听见北岗那边狼群叫,寻思你们未必走得顺当,赶紧折回来!”
老猎人带着三个徒弟从雪坡另一头冒出来,速度竟不慢。
老头子一面跑一面把背篓里的东西往外掏,边掏边喊:“别硬拼!我这有办法。”
“你们把猪往沟里再塞深一点,尽量把流血处掩上,我先下药……”
说着,他的几个徒弟手脚麻利,已经先跑到猪头那边,用雪压实了刚才流下来的血痕。
接着又抓了一捧松粉撒在猪颈口子上,松脂粉遇血凝成一团,把味道隔住一些。
老猎人掏出两块用油布包着的东西,撕开一角,露出里面黑乎乎的块状物,外头裹着干草。
徒弟一看就懂,取火石一打,火苗点起,黑块子冒出呛鼻子的烟,味道古怪。
像是焦败草和某种动物腺子的混合,那味儿非常冲,连人闻了都想捂鼻子。
“啥玩意儿?”赵雨皱起鼻子。
“呛狼的。”老猎人没抬头,“狼怕火不怕小火,怕的是生烟。”
“我们山里人有一手,把松脂、干蘑菇、兽脂一起熬,丢一点狼屎晒干磨成粉,熏起来味儿冲。”
“狼鼻子灵,先被呛毛了,脑子就空一半,再配上光,把它们眼睛晃乱。”
说着,他招呼三个徒弟把两团黑块子分别朝狼群的两翼扔出去,黑团落在雪上。
“呲啦”一响,半圈浓黑的烟立刻团成一堵墙,风一吹便向狼群压过去。
老猎人又把卷烟草的锡皮盒子掏出来,盖子一扣一抠,露出亮汪汪的金属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