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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长啸一声,涕泗流了满面,哀哀认罪。
秦司衣被带了下去,方才开口的张司衣一副扬眉吐气的模样,只道自己将要走马上任,升为五品尚服了。
“既然如此……”明蕴之看了看名册,“刘司饰多年来兢兢业业,不曾出过差错,尚服一职,便交予刘司饰吧。”
刘司饰?!
六局众人惊了又惊,不知太子妃殿下这是什么路数。
同在尚服局,谁人如何不知晓秦氏背后是丽妃,刘司饰更是!这刚处置一个又提拔上来一个,太子妃究竟是什么意思?
张司衣咬了咬牙,第一个道了恭喜。待到众人听了训,从东宫离开后,张司衣看着刚升至尚服的刘司饰,冷嗤一声,转道去了长秋宫。
青竹亲眼瞧着人转了方向,哼了一身钻进临华殿,与明蕴之回话。
明蕴之颔首,蘸了蘸朱砂墨,将六局女官的名字划去几个。
刚成婚的时候,陈皇后便称病,大方地将宫务移交给她。
明面上是大度好心,得了个放权的贤名,实则给她惹了不少祸端。
她是晚辈,皇后身子再不好,也有贵妃丽妃几个高位嫔妃接手协理,怎么也轮不到她这个刚成婚的小辈全权接管。
奈何皇后娘娘下了懿旨,明蕴之再不情愿,也只能顶着多方压力和众人的眼红,将宫务接了下来。
正因此,刚接手宫务那阵时日,她明里暗里不知吃了多少亏。
青芜一度劝她交还宫务,多与太子殿下亲近,赵嬷嬷却拦着:“小妮子短视,莫要误了娘娘!”
“若是寻常人家倒也罢了,但这深宫之中,没有任何事情能比手上的权柄更重要。你以为那些娘娘王妃的争来抢去,是为了上赶着去算账、当管家婆的?”
赵嬷嬷罚了青芜,又对她道:
“与太子殿下亲近的确要紧,老奴也盼着娘娘与殿下恩爱。可娘娘,恩爱一时,抵不了一世。”
明蕴之那时听是听了,想的却没赵嬷嬷那么多。
她只是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要败下阵来,强撑着摇摇欲坠的体面。
许多次咬牙硬撑的时候,也不是没想过要和裴?开口。但每当她生出这样的想法,就会不可控地想起成婚那晚,裴?所说的话。
在他淡漠的眼神里,那股本就不强烈的勇气就这么熄灭下去。
三年过去,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会因为一点小事,偷偷流眼泪的小娘子了。
她捻了捻指尖染上的一点赤色墨痕,用帕子轻轻拭去。眸光静如止水,温婉的弧度中带着些不留情面的锋芒。
有些事不计较,是因为旁人对她的感情本就不是她可以操控的。父母之爱尚且不能强求,更何况是夫妻之情。
但还有些事,只是尚未到计较的时候。
宫宴过后便是围猎,她还有得忙。且给那些闲来闲去的娘娘们找些事做,以免生事,惹她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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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不肯开口么?”
龙骧府地下暗牢中走出一道颀长身影,在听到声音的时候漫不经心抬眼,露出一张冰冷似寒玉的面容。
“是个硬骨头。怎么,殿下急了?”
镇国公世子陆?,其母是陛下嫡亲的小妹庆德长公主,如今执掌皇家亲卫龙骧府,年纪轻轻便已身居高位,是多少人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
“真正该急的,恐怕另有其人。”
裴?抬手,按在陆?的肩头:“我那三弟昨日宴请,滋味如何?”
“好酒,好肉,”陆?将他的手拉下来:“寻常宴饮,无甚滋味。”
不久前,龙骧使在青州的据点截获了一批来路不明的火器。顺藤摸瓜一路查下去,竟查到了青州司马身上。此人是平宣二年进士,曾拜入兵部尚书邱彤门下,而这邱彤,乃是康王生母,丽妃娘娘的表亲。
此事查得隐秘,不曾惊动京中,但显然也走漏了些风声。龙骧府还未查探出什么,便有人坐不住了。
“青州沿海,又与兖州、扬州临近,早有倭寇侵扰。”
裴?点了点沙盘上的小旗帜:“你看这批火器被截获的地点,还有年初接连几次山匪劫掠过的方位。”
陆?:“你是说……”
这几个地点,恰好都在现今正在修建的永昌运河的第三段,永安渠上。
“倘若抓不出幕后主使,不如从目的上下手,究其根本。”
裴?垂眸,收回指尖:“问问他,目的究竟在永安渠,在工部,还是……东宫。”
“有区别吗?”
陆?轻笑一声:“知晓了。”
他领命而去。
“嘭??”
屋外传来一声重物坠地的闷响,紧接着便是连声的埋怨:“这么多书都被你摔散了,哎!看司簿怎么罚你!”
“还不是这些东西,又多又沉!”
“发生何事?”
裴?敲了敲窗,随侍秋朔快步从门外进来,回禀道:“龙骧府有监察之权,查封了几个书肆,其中有些……”
“如何?”裴?蹙眉:“莫要吞吞吐吐。”
“有些危害大周安宁的书册。”
秋朔跟着裴?的时间长,但其实年岁不大,说完,那张让人难以记忆深刻的脸上也红了红。
危害大周安宁?严重至此?
难不成有什么反贼写了些煽动民心的东西??
裴?:“取来。”
“殿下,这……”
“殿下吩咐,你听令就是。”
另一个侍从夏松不满道:“属下去取。”
不过片刻,方才散落在院外的书籍便被取来,放在了裴?面前。
裴?大致扫过一眼,瞧不出有什么出奇,随手从其中抽出一本,翻开。
“好人,饶了人家罢!好歹扶一扶腰身,莫叫人遭风吹雨打……”
风吹雨打,与腰有什么相关?
“……哥哥哟,奴家好生欢喜,昨夜磨至深更,今儿你又来,可不叫奴家心痒难耐……”
裴?面色一僵。
“话说这郑二郎一介白丁,因何让堂堂龙虎帮大当家何娘子魂牵梦萦?且看他手口并用,连连探入,直叫那曲径生香,好不??”
……
“啪”地一声,手中的书册被用力合上。
捏住书脊的指骨隐隐发白,带有薄茧的指尖按压在书面上,像是要将其凿穿。
凿穿……他又想到方才一闪而过的某些词汇和场景,裴?的唇瓣紧紧抿住,目光定定地落在眼前着一大桌书籍上。
大胆粗俗的句子后,甚至还画着简单粗略的小人,两人交叠,姿势,姿势……
夏松见状,怒道:“殿下,可是这其中有什么反贼之言!属下这就去抓住贼人,将这些腌?东西一把火烧了干净!”
他跟在殿下身边十余年,从未见过殿下这番神色,想来书中定然有些骇人之物,他咬紧了牙根,当即便要出发。
“站住。”
“殿下?”夏松不解。
屋中一时静了片刻,茶烟游丝忽散,消失在半空中。
裴?:“将这些大逆不道的书,都收起来。”
“送入广明殿,不准叫任何人知晓。”
他背过手,紧了紧:“……孤要严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