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暑去寒来春复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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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见小石头马上已睡着了,真是心无旁亟。天更黑了。
    第二天一早,剃头了。关师傅用剃刀一刮,一把柔软漆黑的头发飘洒下地,如一场黑色的雪。一下又一下。
    小豆子非常不情愿。一脸委屈。
    “别动!”关师傅把他头儿用力按住:“叫你别动!”
    小豆子吧嗒着大眼睛。他一来,失去一样又一样。
    关师傅向着门外:“谁,给拿件棉衣来。”又吩咐:“小粽子你们两个拽煤球去。顺便看看水开了没有。”
    “是。”都是朗朗的应声。
    小石头拎了棉衣来:
    “凑合着穿。”
    “谢谢师哥。”
    头剃了,衣服一套,小豆子跟同门的师兄弟一个模样了。他把头摇了摇,又轻,又凉。不习惯。但混在一处,分不清智愚美丑,都是芸芸众生。
    以后每天惺忪而起,大地未明,他们共同使用一个大汤锅的水洗脸。脸洗不干净,肚子也吃不饱。冻得缩着脖子,两手拢在袖里,由关师傅领了,步行到北平西南城角的陶然亭喊嗓去。
    陶然亭,它的中心是一座天然的土丘,远远望去,土丘上有一座小巧玲珑的寺宇,寺宇里面,自然是雕梁画栋,玉阶明柱,配厢回廊,布局森严。但孩子们不往这边湾,他们随师父到亭下不远,一大片芦苇塘,周围丘陵四伏,荒野乱坟,地势开阔。正是喊嗓的好地方。
    孩子四散,各找一处运气练声:
    “咿——呀——啊——呜——”
    于晨光暧昧之际,一时便似赶不及回去的鬼,凄凄地哭喊。把太阳哭喊出来。
    童稚的悲凉,向远方飘去,只迎上一些背了书包上学堂的同龄小孩,他们在奔跑跳跃追逐,佣人唤不住,过去了。
    天已透亮,师父又领回四合院。街面上的早点铺刚起火开张,老百姓刚预算一天的忙碌。还没吃窝窝头,先听师傅训话,大伙站得挺挺的,精神抖擞,手放背后,踏大字步。
    师父在训话时更像皇上了:
    “你们想不想成角儿?”
    “想!”——文武百官在应和。
    “梨园的饭碗是谁赏的?”
    “是祖师爷的赏的!”
    “对!咱们京戏打乾隆年四大徽班进京,都差不多两百年了,真是越演越红越唱越响,你们总算是赶上了——”
    然后他习惯以凌厉的目光横扫孩子们:
    “不过,戏得师父教,穷得自己开。祖师爷给了饭碗,能不能盛上饭,还得看什么?”
    “吃得苦!长本事!有出息!”
    关师傅满意了。
    练功最初是走圆场,师父持了一根棍子,在地面上敲,笃,笃,笃。
    孩子们拉开山榜,一个跟一个。
    “跟着点子走,快点,快点,手耗着,腿不能弯,步子别迈大了。”
    日子过去了。就这样一圈一圈的在院子中走着,越来越快,总是走不完。棍子敲打突地停住,就得挺住亮相。一两个瘫下来,散漫地必吃上一记。到了稍息,腿不自已地在抖。好象。好累。
    还要压腿。把腿搁在横木梁上,身体压下去,立在地上的那条腿不够直,师父的棍子就来了。
    一支香点燃着。大伙偷看什么时候它完了,又得换另一边耗上。
    小癞子又泪汪汪的。
    关师傅很不高兴:“少年么?腿打不开?”
    随手指点一个:“你,给他那边撕撕腿,横一字。”
    小豆子最害怕的,便是“撕腿”。背贴着墙,腿作横一字张开,师父命二人一组,一个给另一个两腿间加砖块,一块一块的加,腿越撕越开。偷偷一瞥,小癞子眼看是熬不住了,痛苦得很。
    此时,门外来了个戴镶铜眼镜的老师爷,一向给春花茶馆东家做事。来看看货色。
    关师父一见,非常恭敬:
    “早咧。师大爷。”
    便把徒儿招来了:“规规矩矩的呀,见人带笑脸呀。来,”
    一壁陪笑:“这些孩子夹磨得还瞅得过眼去。你瞧瞧。”
    一个一个,棍子底下长大,社会么抢背,鲤鱼打挺,乌龙绞柱,侧空翻,飞腿,筋斗,下拱桥,都算上路。老师爷早就看中小石头了,总是着他多做一两个,末了还来个摔交。
    “来了个新的。这娃儿身子软,好伶俐。小豆子,拧旋子看看。”
    小豆子先整个人悬空一飞身,岂料心一慌,险险要扑倒,他提起精神,保持个燕式平衡,安全着陆。师父在旁看了,二话不说,心底也有分数。是比小石头还定当点。谁知他立定了,忽儿悲从中来,大眼睛又吧嗒吧嗒地眨,滚着劫后余生的惊恐泪珠。师父吆喝:“没摔着就哭,摔着了,岂不是要死?”小豆子眼泪马上往回滚去,一剎那连哭也不敢,心神不定。
    “表演个朝天蹬,别再丢脸了。”
    小豆子抬起腿,拉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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