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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那座每隔七日浮现的古城幻影,今日竟未消散。相反,城门开启,数百名身着古装的居民缓步走出,面容清晰,举止如生。他们并不攻击,也不言语,只是安静地坐在海边,望着夕阳,仿佛等待某个约定之人。
“他们在等谁?”小禾问。
“不知道。”阿织摇头,“但监测显示,他们的意识频率与某些现代人的脑波高度吻合。有些人甚至声称,在梦里见过这些‘古人’,并认出了亲人。”
林昊眉头微皱:“现实与过去的界限正在模糊。若放任下去,记忆外溢将演变为‘时空错位’,人们会分不清哪段人生才是真实的。”
“所以我们必须加快进度。”小禾坚定道,“下一个目标是东海遗梦岛。既然那里的人想回来,那就让我们亲自去接他们。”
阿织点头:“我已经计算好了最佳接入路径。但这次不同以往??遗梦岛并非纯粹的记忆封存地,而是‘执念聚合体’。岛上每一寸土地、每一缕风声,都是由千万人对逝去之人的思念凝聚而成。踏入其中,你们不仅要面对外部幻象,更要抵御内心最深的渴望。”
“比如?”林昊问。
“比如……你可能会见到九爷活着走出雪地,小禾或许会看到父母未曾离世的模样。”阿织直视二人,“你们能分辨真假吗?能在重逢的瞬间忍住不去拥抱吗?因为一旦沉溺,你们的灵魂就会被永远困在那个‘愿世界’里。”
林昊沉默片刻,忽然笑了:“如果真见到了九爷,我会问他一句:‘您当年藏在我饭盒里的肉干,是不是偷自家狗的?’”
小禾一愣,随即笑出声来:“要是我爸妈还在,我就告诉他们,女儿长大了,没变成疯子,还找到了想守护的人。”
阿织看着他们,眼中闪过一丝动容:“那就祝你们……别忘了回来的路。”
五日后,孤舟出海。
东海之上,雾气终年不散。船行三日,四周温度骤降,连海水都变得粘稠如墨。第七日凌晨,浓雾豁然裂开,一座悬浮岛屿赫然显现??青瓦白墙,飞檐翘角,石桥横跨溪流,桃花纷飞如雨。孩童嬉戏,老人晒茶,炊烟袅袅升起,宛如人间桃源。
“遗梦岛。”小禾轻声道,“美得让人不敢靠近。”
林昊握紧赤金长矛,识海七轮全开:“越是美好的幻象,越危险。记住阿织的话,别回应呼唤,别触碰任何人。”
他们踏上石阶,脚踩地面那一刻,整座岛仿佛活了过来。风中有歌声,是母亲哼唱的摇篮曲;巷尾传来犬吠,像极了南陵村那只总追着他咬的老黄狗;转角处,一个小男孩蹲在地上画画,纸上正是幼年林昊蜷缩屋檐下的模样。
“哥哥……”男孩抬头,眼睛清澈,“你冷吗?我这里有暖炉。”
林昊脚步一顿,心火剧烈跳动。他知道这不是真的,可那眼神太像了??像极了他曾保护过的村童。
“别看。”小禾拉住他手臂,“那是你的遗憾投射。你想救所有人,可你救不了。”
话音未落,前方庭院大门缓缓打开。一位老妇拄拐而出,满头银发,眼角皱纹如刀刻。她望着林昊,嘴唇微颤:“儿啊……你终于回来了。”
林昊浑身一僵。
那是他娘亲的脸。
虽然从未见过,但他曾在族谱残页上读到过她的名字,也在村民闲谈中听过她的故事??一个为护婴孩死于雪夜的年轻妇人。此刻她站在阳光下,慈爱而真切。
“娘……”他喉咙发紧,几乎脱口而出。
“林昊!”小禾厉喝,“那是假的!你娘早就化骨归尘,怎么可能在这里!”
他猛地咬破舌尖,血腥味唤醒理智。心火轰然炸燃,七轮逆转一周,强行剥离侵入识海的情感涟漪。
“我知道……”他喘息着,“可她长得……太像了。”
小禾紧紧握住他的手:“我也看到了。我爹在教我写字,我娘在煮汤圆……香味那么真实。但我们不能停下,否则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他们继续前行,每一步都如踏刀尖。岛中心有一座钟楼,青铜大钟静悬,表面铭刻着密密麻麻的名字??全是历代失踪者的姓名。钟下立着一块石碑,上书:
**“执念成岛,思极生灵。欲解此困,唯忘所爱。”**
“忘所爱?”林昊冷笑,“这算哪门子试炼?难道要我们亲手斩断牵挂,才能通过?”
“不。”小禾摇头,“你看最后一句??‘唯忘所爱’,不是‘必忘所爱’。区别在于,前者是放下执念,后者是抛弃情感。共契不会要求我们无情,它只问我们是否清醒。”
她走向钟楼,伸手触碰钟面。刹那间,万千声音涌入脑海:
**“我想再抱一次孩子……”**
**“哪怕一天也好,让我再见她一面……”**
**“我不甘心就这么死去……”**
这些都是执念,是思念,是不肯放手的爱。
林昊闭目,忽然开口:“我不会忘记九爷,也不会假装我妈不存在。但我明白??他们都不希望我被困在过去。九爷教会我挺直腰杆做人,我妈用命换来我的生。如果我为了见他们一面而放弃现实,才是真正的背叛。”
小禾含泪微笑:“我也一样。我愿意记得父母的笑容,但我不该为此拒绝活着。这一世,我要为自己活,也要为值得的人守下去。”
两人同时抬手,按在钟面上。
没有轰鸣,没有异象。只有那口古钟,轻轻晃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悠远绵长的轻响,如同叹息,又似解脱。
整座岛屿开始透明化,建筑、人物、花草树木一一淡化,最终化作无数光点升空,汇成一道新的虹桥,直指南陵村方向。
共忆园中新碑第三枚凹槽,缓缓点亮,色泽如琥珀,温暖而坚定。
阿织仰望着天空,泪水滑落:“第三支点,达成。”
而在远方海域,最后一片光点消散之际,海面浮现出一行水纹文字:
**“谢谢你们,让我们终于敢说再见。”**
林昊与小禾并肩立于船头,望着归途霞光万丈。
“接下来呢?”小禾问。
“北境边缘的记忆回响区。”林昊道,“那里有死去之人的话语在风中重现。也许……我们能帮他们完成未尽之言。”
小禾点头:“然后是归墟裂谷,主碑所在之地。真正的起源,或许就在那里等着我们。”
林昊握紧她的手:“不管前方有多少‘如果’,有多少‘不愿’,这一路,我们一起走完。”
风起云涌,征途未歇。
十二锚点,才刚刚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