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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明语昏沉睡梦里,仿佛陷入迷蒙雾气之中,孤身一人,寻不到出路。
“敏敏,敏敏?”
有轻柔的嗓音低唤,缥缈虚无。
沈明语费力睁开眼,朦胧视线中,似乎又回到了直隶庄上,那间逼仄的小屋里。
窗外雨声淅沥,有位年轻女子身披白大氅坐于榻前,周身镀上昏黄烛光,正含笑看她。
她嗓音温柔,轻唤:“敏敏,阿娘对不住你。
沈明语伸手,想要触及那张与自己如出一辙,却更为温柔的面容。
然而指尖稍抬,又倏地垂下去,她紧紧盯着那年轻女子,小心翼翼问:“你是我阿娘?”
其实不必追问,她也猜到,眼前人就是她那素未谋面的生母,早逝的沈家长女。
“敏敏,是阿娘没护好你,害你受苦了。”
温柔的叹息自耳畔响起,噙着浓烈哀愁。
“你本可以不必扮成男儿郎,不必整日担惊受怕,”她的母亲闭上眼,声音沉重下来,“你不要怨袁二太太,一切......是阿娘的错,是我叫她如此。”
沈明语将自己蜷缩进被窝里,闷声道:“我好像很没用,我以为......”
过去十五年,她在乡野长大,虽被迫扮做男儿郎,却始终处于养母羽翼之下,只当自己是为满足养母期待而活,不曾遭遇过大风浪。
她被接回京中后,纵使向往做回正常的女儿身,却因造化弄人,不得不继续得扮成男子。她只好安慰自己,以为如此就不必囿于内宅,也能避开婚事,可谁知她连护住自己都做不到。
“敏敏,不要苛责自己,去过你想过的人生,想做回姑娘家也好,想在王府做世子也好,只是无论你选择了哪条路,便要有觉悟。”
母亲将手搭在她的额头上,温柔说道:“我的敏敏,不应是这般轻易言弃的人,要为自己而活。”
沈明语急切想要抓住女子的手,可是睫毛一颤,再抬起眼来,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黯淡,渐渐远去。
她陷入了噩梦,眉头紧锁,喃喃低声呼唤:“娘......”
梦中画面陡然一转。
幽暗的地牢里,刺骨冷意顺着肌肤往骨头里钻进去,她浑身冰冷,单薄的身子瑟缩发抖,手腕被细绳勒破了皮,疼痛难忍。
阴冷的地牢血腥味弥漫,夹杂着腐朽的潮气。
锦衣华服的男人用力掐住她的脸,恶狠狠说道:“小娘子,只要说出幕后主使,我便饶了你。”
看她咬死不开口,男子冷笑一声,吩咐带人上来。
不过片刻,耳畔便传来痛苦的哀嚎求饶声音。
沈明语被吊在木桩上,浑身僵硬,听着惨痛的叫声,如坠冰窖。
周身越来越冷,她咬紧牙关闭上眼睛,额头不断渗出冷汗,打湿了散乱的乌发。
过了片刻,浑身血气的男人掐住了她的下巴,随手拎起一把匕首。
昏暗烛火里,男人眸光阴冷,低下头在她耳边低语,“睁大眼,看仔细了。”
他沾血的手指掐住了她的后颈,逼她亲眼看行刑。
地上那团模糊的血肉,如果还能称之为人的话,蠕动了片刻,才彻底不动。
“还是不说?”
饶是梦中,沈明语也被彻底吓懵了,唇色惨白。
她感觉脖颈快被掐断了,一片混沌中听见有人疾步过来,说晋王的人闯进来了。
她觉得浑身发冷,小腹坠胀,钝痛不止,终是昏了过去。
那剧烈的疼痛似乎延续到了现实。
沈明语便是在这连绵不断的疼痛中猛然醒来,一只手兀自朝前抓着,攥住了萧成钧的袖摆。
“醒了?”
他安静坐在榻边,一手执书卷,另一手慢腾腾抽出袖摆。
榻边烛火微亮,柔软的帘帐微微晃荡。
沈明语四下环顾,见自己正躺在一张大床上,四周陈设素雅古朴,室内淡淡苏合香气萦绕。
她怔忪了片刻,才回过神来。
这里不是芷阳院。
沈明语忍着小腹阵阵钝痛,缓慢坐起身子。
身上仍穿着桃粉的宫装,衣裳齐整,连腰带亦是系得端正。
若是尽量无视小腹的疼痛,她甚至觉得今日种种只是一场噩梦。
小腹又痛又涨,她屏息茫然了半晌,哑声问:“哥哥,这是哪儿?”
他稍稍侧过了身子,挪开视线,慢声说:“松鹤山庄,你先前那般模样,也不便立刻回府,这里离清颐园近,且先带你回来安置。”
沈明语忍着疼,紧攥着被子,道:“三哥,我换好衣服就回去吧。”
萧成钧漫不经心的看了他一眼,隐隐察觉她的不对劲,但凝眸半响,终是放下了帘帐,“给你买了新衣裳,搁在床尾了。”
等萧成钧转身去了外间,沈明语立刻掀开被子,整个人倒吸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