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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褥也整理齐刷,都是浆洗过的干净褥子,老板娘也在后厨做好了饭,大家也不讲什么规矩,都是凑在一堆儿吃的。
熬菜里边什么都有,长豆角、黄瓜、茄子,还有一小块豆腐,配着一点点肉片,全叫老板娘舀出来送到了客人碗里。
她把手在抹布上擦擦,扯出来一个笑:“这些个嚼裹都不容易得,还是往年晒成干儿攒下来的,现在全紧着种麦子,谁也不敢种点菜。还有这么点子肉星儿,也都紧着客官吃。”
说着,又捡了两筷子豆腐送到六子碗里,自己就生啃黑面馍馍。
秦先生咬一小口馍馍细细地嚼,段之缙把馍馍拿在手里看了好长时间也没看出来什么奇特之处,现在也是真饿了,一口咬下去,一阵牙酸。
那一口搀着沙的面在口里含了好久,脖子一抻直接往下咽,嗓子都疼。
先生笑着拍他的背,叫他喝一口菜汤直接顶下去。
“这东西好吃吧?“
段之缙当着做饭人的面也不好意思说不好吃,尴尬地看向秦先生,孙老板却不介意,啃着馍馍笑道:“恁几位一打眼就是大户人家的做派,怕是没吃过这路粗食。去年那光景,连这都捞不着吃呢。”
段之缙把手里那块黑馍馍一点点撕着往嘴里填,又想起白日里看见的葱茏麦田和空旷的街道,不由地问道:“孙掌柜,不是玉平受灾吗?为何永明府也是这般的光景?”
孙掌柜“嗨”一声,把自己碗里的菜都倒给媳妇吃,又把零星的肉捡给小儿子,哀叹一声:“流年犯太岁,咱山东十府两州没个囫囵地界。龙王爷瞎么糊眼的,连个喷嚏星子都不带打的。前年勒紧裤腰带还能将就,去年又是旱魃作祟又是蚂蚱遮天,连杨树皮都肯秃噜了,人还能嚼裹啥?说是玉平受
灾,其实一连串的地界都没见着雨。”
“朝廷不是发了赈灾钱粮吗?永明虽然也困难些,但也不至于再饿死人,为何玉平出了毒?“
掌柜挤眉弄眼,声音放的老低,几乎是用气音来说:“这还用得着掰扯?那赈灾的银子粮食打老远运来,押车的丘八爷爷们拿走头一份!“
老板娘也气不打一处来:“要是干等着朝廷的赈灾粮下来,俺们这些人早就饿成干儿了!”说着,撕一口馍馍:“算俺们命好,摊上个敢扛事儿的府台老爷!去年蚂蚱过境后,他们老爷就破了常平仓的封条。虽说喝的是照人影的稀粥,好歹没饿死了去。后来朝廷拨的赈灾银子,全换成高粱谷子填回
仓里,开春当粮种撒到地里,这才支棱过来了。
这就更奇怪了,永明府有常平仓,玉平府也有常平仓,怎么就这儿的府台能开仓,玉平的府台干什么去了?
掌柜从鼻子里哼出声气儿:“这话俺可不敢浑说......听讲玉平府的常平仓,里头能跑马咧!”
“空仓?!”
段之缙眼瞪得跟铜铃似的。
常平仓可是保命的根本,年景好时官府籴粮抬高粮价,防谷贱伤农,荒年开仓平粜救急。再说了,买粮的银钱大半是户部划拨,地方上不过添个零头,怎么可能出现空仓!
秦先生冷笑一声:“还能为啥?玉平知府现在该满地找头了!”
掌柜一拍大腿:“叫您老说着了!去年眼瞅着要祭灶了,叫人按着进了京,听说是斩立决!俺们府台老爷也差点挨了砍,多亏万岁爷圣明,最后画了赦罪的朱批。”
段之缙看看秦先生:“开仓放粮,救活无数生民难道还有罪处?”
“常平仓放粮讲究个章程定额,不是你想开就能开。像去年闹了蝗灾,粮食紧缺,恐怕整个儿的粮仓都要放干净,不上奏放粮是死罪,更何况将整个粮仓都放空………………”
说到这,秦先生转向掌柜:“你们府台是谁啊?”
“来了好几年了,好像是叫童什么,童禀………………”
秦先生接道:“童禀声?”
“对对!怎知道俺们大人?”
秦先生尴尬地摸摸鼻子,何止是知道,熟得很呢.....但是那些往事渊源也没必要讲出来,还是先说点别的吧。
紧贴着秦先生的段之缙也在脑子中回想起了这个知府的信息,实为猛男一个。
他是康王之女??惠照郡主之子,原本还老老实实地考科举,结果当今一登基,也不用考了,出手就是从二品的秩大臣,领着侍卫处。后来不知怎么了也被踹出京城,只是打断骨头连着筋,到底是皇亲国戚,估计参劾他私开常平仓也是走形式,皇帝还能杀了自己堂姐妹的儿子?
后来新皇登基,此猛男就领兵打仗去了。
一伙人一边吃饭一边说这几年的旱灾,然后收拾收拾东西回自己的屋子,段之缙读完了书也该睡觉,可他躺在床上像个蚕蛹似地滚动,怎么也睡不着。
现在为了保全众人,应当立刻掉头回到京城,因为城池之间并无严格的隔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