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biquge321.com)更新快,无弹窗!
魏昶君沉默片刻,忽问。
“矿工月钱八百文,比佃农高三倍?”
“是。”
“盐工伤者给医?”
“是。”
“海船水手月钱几何?”
“一两二钱。”
他枯指重重点在案上。
“商贾取利,然解民困,雇工数千,活民数万,较之前明缙绅,坐拥良田万亩,佃农饿死不顾,孰善?”
书房死寂。
黄公辅深吸一口气。
“然商利过巨,恐生祸端,前明晋商八大家,富可敌国,终成蠹虫......”
烛火噼啪,映着墙上巨幅《红袍疆域图》。
“不能压着,他们有用,有大用。”
魏昶君枯指点向漠北冰原、南洋群岛、西域戈壁,声音沉如铁砧。
“红袍军三线征伐,岁耗银八百万两,漠北筑港,每日耗三千两,南洋舰队,一炮抵百户半年口粮,钱从何来?”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炬扫过民部众臣。
“靠农赋?前明加辽饷,逼出李自成,靠抄家?徐国武之流早榨干了。”
黄公辅深吸气。
“商税新则初行,今岁可入三百万两......”
“不够。”
魏昶君斩钉截铁。
“漠北需筑十港,南洋要造百舰,西域得开千矿,三百万杯水车薪。”
他抓起案头《苏杭织造录》。
“看,沈万金粉坊雇工三百,月钱八百文,养活了三百户,赵氏织坊四百女工,岁织布十万匹,暖了十万民,这才是活水。”
他枯掌拍向地图。
“商道即血道,商路通到哪里,红袍的火铳就护到哪里,漠北戍卒为何死战,因商队运来了冻疮膏,南洋水兵为何敢搏,因战船护着商路。”
度支司郑元培颤声。
“可税......”
“加税便是。”
魏昶君冷笑。
“前明商税十抽一,然则一船货出广州,经三司十卡,耗银过半,今红袍十抽四,却清海盗、平匪患、修驿道,粤海潘振承的船,往年十沉其四,今岁未损一船。”
他忽指向窗外。
“听见了吗?”
众人侧耳。
隐隐车马声自通惠河码头传来,间杂蒸汽机车的汽笛长鸣。
“京师至通州铁轨已成,三日运粮十万石。”
魏昶君眼中迸出精光。
“前明漕粮北运,三月耗三成,今铁路所至,商货朝发夕至,漠北戍卒三日可食江南米,此等通途。”
他枯指重重点在《护商令》上。
“才是重税的底气。”
黄公辅豁然抬头。
“里长之意,以商养战?以战护商?”
“不止。”
魏昶君声如洪钟。
“商路开,则流民得雇为工,如晋北矿工,月钱八百文,胜佃农三倍,织坊女工,自赚嫁妆,不卖儿女,此非施粥放赈能及。”
他抓起案上北海急报。
“看,岳豹奏请增拨棉衣万件,若无商队贩棉,莫非让戍卒冻死?”
烛火将他的身影投在疆域图上,如擎天巨柱。
“明日颁令,凡持诚信牌商贾,可贷官银拓工坊,漠北戍卒冬衣、西域军械耗铁、南洋战船桐油,皆向商贾采买。”
他目光如电扫视众臣。
“让商人看见,缴的税银,化作了护其商路的铳炮,让百姓知道,织的棉布,暖了戍边的儿郎,让红袍军明白,征伐的刀锋后,站着千万商工农夫。”
堂外寒风呼啸,堂内死寂无声。
黄公辅深吸一口气,眼前一亮。
里长这是要重商,更要控商,让商人将经济活跃起来,再让商人化作大国的钱袋子。
果然,下一刻,魏昶君霍然起身。
“拟两条,一、颁《商税新则》:绸缎瓷茶十税抽三,煤铁盐粮十税抽二,海贸十税抽四!”
“二、颁《护商令》,官吏勒索商贾者斩,摊派捐输者斩,更立红袍诚信商牌,年纳万税者,可竞标官办矿漕。”
随着京师的消息传出。
苏州山塘街,永昌号。
沈万金捏着《商税新则》,指尖发白。
“十抽三?粉利岁三万,缴九千?”
账房哭丧着脸。
“东家,前明才抽一啊。”
沈万金猛摔茶碗。
“放屁,前明赵税吏年收孝敬五百两,衙役查检讹钱三百两,过关卡耗银两千两,如今嘛。”他指着门外新设的税课司。
“缴九千两,再无分文勒索,实省两千两。”
杭州天工织坊。
赵家盯着税令,面如死灰。
管事急道。
“十抽三,咱利薄,扛不住啊。”
主家忽指《护商令》,指尖敲打沉思。
官吏勒索者斩?
他苦笑开口。
“前明织造太监年索绸缎千匹,值银五千两,今缴税虽增,却省了五千两孝敬,里长狠是狠,狠在明处!”
大同晋北煤厂。
孙掌柜一张脸皱成了苦瓜。
“十抽二?我雇八百矿工,月钱就六千两,再缴重税。”
账房凑近耳语。
“东家,前明镇守太监年索炭敬一万两,卫所军官讹护矿费五千两,如今缴税两万,省了一万五啊。”
孙掌柜怔住,抓起算盘噼啪一打,颓然坐下。
“里长算得精!”
广州十三行。
潘振承将税令掷于案上,海商哗然。
“十抽四?红毛抽三成,咱还活不活?”
潘振承冷笑。
“红毛抽三成,劫咱三成船,十船过马六甲,四船喂了海盗。”
“里长抽四成,却派舰队清海盗,你选哪个?”
满堂死寂。
京师茶楼雅间,五商首次聚首,赫然是因为里长颁布的新政。
沈万金啜着茶。
“缴九千两税银,肉痛,可省了前明五千两孝敬,里长倒没骗人。”
孙掌柜揉了揉额头,苦笑着摇头。
“省钱是省钱,可国库堆着咱们的银子作甚?”
赵家压低声音。
“听闻岳豹总长在北海外筑冰港,王旗大人在西域开矿,张献忠的水师在南洋打红毛,里长莫不是......”
潘振承猛地站起。
“他要打穿这世道?一如前元?”
众人倒吸凉气!
“漠北筑港,西域开矿,南洋舰队......”
沈万金指尖发颤。
“这得耗多少银子?”
“所以抽重税!”
潘振承眼冒精光。
“咱缴的银子,变作漠北的港、西域的铳、南洋的炮,商路通到哪,生意做到哪!”
年轻粮商李茂才颤声。
“可......可里长他能打下那么多地方?”
这一刻,一众商人只觉胆战心惊。
里长竟欲以一国之力,征伐四海,此等气魄,五千年未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