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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此意,而是……先生把薛举举送到何处去了?」
「此事不便告诉于你。」
顾经年点点头,不再追问薛举举的下落。
他拈起一枚棋子,皱眉想了想才摆下,嘴里有条不紊地说起来。
「以前,我很好奇先生为何如此博闻强识,为此还问了在藏经阁扫地的树翁,他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先生也许是亲眼见过,我便疑惑,夷海相隔万里,先生竟能游历诸州。后来我们都觉得,先生太年轻了,当不至于。」
顾经年才落子,宋璋马上跟着落了一子。
显然,这一局棋,对他没有任何难度。
但顾经年又不下棋了,自顾自地说着。
「当时我想,先生所知道的那些,该是从书上看到的,比如《风物志》,直到我近日遍览《风物志》及其批注,又搜罗了所有关于夷海风俗的书籍,但先生授课时随口提及的某些内容,我却始终没看到过。」
宋璋问道:「那你觉得是为何?」
「也许先生是随口瞎编的?」
「哈哈。」
顾经年道:「亦有可能,先生确实曾游历夷海。」
「万里之遥,我去了如何回来?」
「那……先生去的莫非不是夷海,而是夷海在中州的幻影,也就是界?」
宋璋不再笑了,深深看了顾经年一眼,问道:「你如何知道的?」
「泓池在崇经书院,师门丶炼术皆出于此,我又岂能不在意书院。」
「可我不过是一介凡人,不会传影,如何能入界?」
顾经年指尖拈着棋,轻敲着棋盘,思忖着,却并非在思忖棋局。
好一会儿,他缓缓吐出两个字。
「缺口。」
宋璋又笑了,脸上显出了孺子可教的表情。
顾经年道:「界本无形,万里之遥咫尺可及,为何分为汋京界丶四柱山之界?想必是因为汋京界的缺口在汋京,四柱山的缺口在四柱山?裴念与我阿姐都进入过界,可见,凡人也是能从缺口入界的。」
「看来,你花了很多心思钻研这些。」宋璋问道:「你想要什麽?入界吗?」
「不是。」
「那你是为何?」
顾经年道:「做事做彻底,我想让中州没有隐忧。」
「你觉得中州有隐忧?」
「是。」
顾经年终于落了一子。
宋璋看着棋局,第一次露出思索之色,思索的当然不是棋局。
许久,他没有落子,而是喃喃道:「崇经书院千馀年前为先圣所创,目的其实是为了守护泓池,而除了书院所指定的守护者,所有知晓了泓池之人,都想要用它来修炼异能,除了两个人……先圣和你。」
「我是迫于无奈。」
「你追问缺口之事,若非为入界,想当圣人吗?」
「不为成圣,但求心安。」
「好。」
宋璋似乎决定告诉顾经年一点什麽,问道:「可知泓池是什麽?」
「不知。」
「它是中州与夷海的缺口,更准确的说,它是用来弥补缺口的黏液,不枯不竭,无穷无尽,夷海的任何人与物都不能穿过它进入中州,故而它一旦为血液所污,便会汲取灵气。中州之灵气,最先被输至四界,而四界,确实也各有缺口,哪怕是凡人也能进入。」
顾经年道:「沈季螭果然未死,他逃入了东海界,而先生则将薛举举从缺口送入界中,与他团聚?」
宋璋并不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继续说道:「如今你虽以泓池涤荡中州之灵气,然而,灵气依旧会从四柱山之缺口不断外溢,或数年,或数十年,难免又会回到原本的样子,这或许便是你所感受到的隐忧,但对你并非坏事,泓池汲取的是灵气,而非你的精血,待到那一日,你又能恢复异能……至于长此以往,缺口愈大,乃至于夷海异人入侵丶中州覆灭,却非我所能操心的了。」
说罢,他随手落了一子。
「你输了。」
这局棋实在没什麽意思,宋璋拂手送客,决定再也不与顾经年下棋。
「你想知道的,我已都说了,今日就到此为止吧。」
顾经年却不起身,问道:「如何能彻底堵住所有缺口?」
「这是连先圣当年也不曾做成之事啊。」宋璋感慨道。
「有办法?」
「有,且听起来很简单,一句话可以概括。」
「先生请说。」
「只需引泓池去填即可。」宋璋道,「但泓池之水不可捞,唯有开凿河渠,将泓池与四柱山联通,此事之难,不仅在于人力物力,还在于中州必须一统。」
顾经年看着石桌上的棋盘,沉默了许久,手里的棋子一直没有落下。
「不必下了,我说过,你已经输了。」宋璋道,「且你又不想当圣人,再打听也没用,回去吧。」
说罢,他站起身来,准备离开,但看顾经年没走,遂又多说了两句。
「若想凭绝世异能纵横天地,你可去寻那缺口入界;若要享人间富贵,便回去找你爹;若真打算当个闲云野鹤,潇洒一生,便放下这些,万事不萦于怀……」
「啪。」
顾经年把指尖的棋子落在了棋盘中央天元的位置。
宋璋微微一怔,道:「棋不是这麽下的。」
「若我以身入局,先生觉得可以吗?」
「你……」
宋璋愣了愣之后才明白顾经年的心意,道:「怎麽?好不容易救了你阿姐,又想救更多人了?」
「不敢说志存高远,只想做事做全。」
「我以为你不想再当棋子。」
「忽然想明白了。」顾经年道,「天地为局,谁又不是棋子?」
宋璋会心一笑,道:「是啊,当棋子不丢人,输了比较丢人。」
「输赢又何妨,只是一局棋罢了。」
「哦?洒脱了不少。」
「看开了。」
顾经年起身向宋璋一揖,往山下走云,身影多了几分洒脱之意。
出了崇经书院,站在积雪的树枝下,抬眼望去,雪落人间丶天地苍茫,让人不由有种纵身一跃丶展翼翱翔的冲动。
不知此生还有没有那一天?
他自得其乐地轻笑了一下,走向那雪后难行的山间小路。
一步一步,缓缓下山。
他还是像当年那个在此求学的少年,模样没有太多变化,但或许有朝一日,随着他一声令下,将有无数人动工丶开凿一条河流,通向天南地北。
或许吧,至少他心中有了这志向。
天地之大,不过一棋,此身虽渺,可补天裂。
已不会飞的顾经年心中想着这些,下了霜枫山,独自走过城郊荒野。
时局动荡的严冬时节,郊野无人,唯有雪落时的簌簌声清晰可闻。
寒风冷冽,顾经年脚步很慢,但一直在走,终在雪地上留下了一串长长的脚印。
待来年冰消雪融,霜枫山风物依旧,唯汋京城头换了旗帜,添了新景。
(全书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