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菟丝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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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什么模样贺徵朝都见过,气鼓鼓的,装腔作势的,怯怯的,眼下三番两次的情绪表露,贺徵朝都不难看出是畏惧。
    “怕我?”他沉声问。
    温知禾被他桎梏在臂弯下,头都要埋到双膝里了,一直发抖,不肯说话。
    贺徵朝心里不觉烦躁,反而有种被汹涌浪潮彻骨覆盖的无力感,他并不擅长哄小姑娘,也没哄过谁。
    这小姑娘刚才还虚张声势,这会儿又枯萎得像被风雨摧残过的干花。
    贺徵朝想了会儿,才勉强揣度出她畏怯的缘由,放缓语气:“温知禾,我没生气。”
    “你看着我的眼睛,听我说。”
    贺徵朝托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
    温知禾双眼埋在双膝上,眼压得模糊,过了片刻才看清他,双唇嗫嚅:“……..…你别骗我了。”
    “嗯,不骗你。”贺徵朝以指腹刮去她脸上的泪痕,垂眼淡声道:“需要我夸你打得好么?”
    温知禾怔忪:“不......”
    “所以别哭了。”贺徵朝一字一顿,目光如炬:“把事情说清楚。”
    “刚才我说的话,你哪句不明白,告诉我。”
    一番话,将思绪又转圜到刚才的话题,温知禾如梦初醒,心跳又加剧地跳动。
    气氛再度陷入缄默中,贺徵朝就坐在她身边,沉静地看着她,不是隔着千万里,也不是隔着屏幕,他切切实实地来到这里了,不仅亲吻她,拥着她,还为她擦干双腿。
    他总能做到如此体贴,即便不是全心全意。
    他总是擅长对她说好话,哄骗她,即便他没必要这么做。
    放在以前温知禾还分得清他示好的最底层逻辑和需求,可现在她犹如雾里看花,根本看不懂。
    她深吸口气,雾气缭绕双眼:“你来这里,是为了监制?”
    贺徵朝停顿一息,嗯了声:“是。”
    “所以不是专门因为我,因为想解释清楚这些?”
    贺徵朝默然。
    温知禾用手背擦了擦眼角,心脏挤压得更难受,点头滞涩道:“那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
    这次换贺徵朝问。
    温知禾望着他的双眼,压下浓厚的颤动,冷静道:“你觉得那场约会是一时兴起,所以可以随时叫停,抽身离开;你觉得我的毕业典礼没必要参与,只是随口答允,所以托人送我一束花、一车玫瑰、一箱蛋糕就万事大吉;你觉得不是所有事都应
    该和我说,所以不告诉我你离开的真正原因,不告诉我钟嘉意是你妹妹。“
    “送我一匹汗血宝马,让我学习插花、冰球,是为了让我在那些名贵面前不丢脸,有特长可以宣扬,即使我只需做你不到半年的妻子就可以滚蛋。”
    说到这里,温知禾双眼又开始起雾,她强忍着不掉泪,想继续说,却被贺徵朝打断:
    “你是这么认为?”他的语气更低沉,面容也肉眼可见的偏冷。
    “是。”温知禾点头,“你觉得在街上拉扯很丢人,所以把我带上车,我现在浑身湿透了脏得很,所以帮我擦脚,就像给踩了泥坑的小狗清洁一样,我是你捡回家的小猫小狗,你也经常这么说。”
    温知禾再也抑制不住外溢的泪水,任由它淌下:“我不听话不懂事,你要过来教训我,我怕极了,我就是害怕,我甚至怕你杀掉我,你那么有权力,随便怎么做都能掩盖一桩杀人案吧。”
    “或许是我想多了,你也没有这么残忍。”温知禾声音在颤,笑了笑,“你就是寂寞了想找个人做爱,想起还有一个在乡下拍烂俗电影的女人,她是你明面上的妻子,但她并不听话,还不回你消息不听你解释,她打着你的旗号花着你的钱拍一部烂
    俗的、不一定叫座叫卖的电影,你也许好奇,但更多是想过来教训她凭什么拿钱不办事。”
    “我承认我这段时间情绪是很不对劲,像生病发烧了一样,但还请你放心。”温知禾攥紧双手,浑身依旧抖得厉害:“我怕你叫停我的电影,所以我绝对会听话的。”
    “我的双腿永远对你敞开,你什么时候想做都可以。”
    她把本就不牢固的自尊心摔在地上,又踩又碾,像碎渣一样,粘也粘不成型。
    贺徵朝从未想过,在她眼里,他竟是这种人。
    她以前怕过他吗?似乎并没有。
    她从前是这般听话吗?也并不。
    她分明虚荣贪财,擅长装腔作势,又遮掩不住对他的敷衍、虚与委蛇。
    她喜欢那些珠宝,豪车,别墅,不一定有多喜欢他。
    但无数次的亲近,数不清的亲吻、拥抱,他看得见她看向自己时炯亮明闪的双眼;会害羞时发皱的眉头,以及红润的耳廓。
    二十岁的女孩,还未渡过思春期,理应有着天马行空的幻想。
    他为她建造了一场如梦似幻的梦,所以也本能地以为,她会相信作为造梦者的他。
    但今天温知禾告诉他,并不是。
    无力感再度袭来,所有的回应在脑内逡巡,因为苍白无力而止步于唇齿。
    可不论如何,他都必须解释清楚。
    “贺宝嘉未婚先孕,我是知晓这件事的第一人。”贺徵朝微微?眼,不再隐瞒,一五一十剖析:“这是件丑闻,她还是娱乐圈活跃的现役艺人,于公于私都不得声扬,除了你包括贺家上下,我都有所隐瞒,直至现在抚养她的二伯、二伯母才知晓这
    件事。”
    “我承认,你说的那些事我是答应了没做,但我并不是对约会一时兴起,觉得你的毕业典礼无所谓,只是贺宝嘉的事在我眼里更有必要去处理。”
    “送你去学习马术、插花,是因为你说你没体验过,就像没有拍过一件卖品一样,我想让你去亲历体验。你可以将这些当做炫耀的资本,也可以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当做闲暇时的调剂活动。”
    说到这里,贺徵朝想起她恐惧的来源,心里不觉可笑,反而升起荒凉。
    “我没有你想象中那样残忍,我是不会那样对你的。
    你虚张声势却也胆子小。
    你勇敢却又纤弱稚嫩。
    你是一株菟丝花,寄生于我攀附于我,是我心甘情愿供养。
    “而且你应该明白。”
    贺徵朝去握住她的手,放在手心是那样冰冷,又那样娇小,以至于他的话音都不由放软:“你是我的妻子,温知禾。”
    “在你得到这些之前,首先你的身份是我的妻子,我不会无缘无故给任何人这些好处。”
    “不是的。”温知禾摇头,泪如雨下,“我们没有真的结婚啊,你怎么可以这么说。”
    “我们没有结婚登记,没有婚礼,你的无名指上更没有婚戒。
    “你说过的,假结婚没有必要领证,所以婚戒也不常戴。”温知禾的心在麻木,面颊的泪也干了,嗓音干涩:
    “这样......也算夫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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