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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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在成聂那处吃了苦头么?”
    让夫人关怀自己的伤势是好事,但若让夫人怀疑自己的能力那就是弄巧成拙了,荀野朗声道:“绝无可能,成贼并非是我的对手,他的腿都被我废了一条。”
    听起来还是成聂伤得更惨重一些,可既是如此,“夫君勇武过人,妾不疑心,但既实力悬殊,夫君又怎么会这么不小心,被成聂打中了脸,伤得这般厉害?”
    这就算厉害了?荀野摸了一下自己的颧骨,轻“嘶”一声,确有些疼。
    他要强地咬紧牙根,不肯再发出丁点声响。
    再想起自己是如何被成聂激得分神,导致硬生生挨了这一拳的,他就着油灯,往杭锦书的身上轻轻地瞥了一眼。
    杭锦书被他看得莫名,甚至从荀野眼神里品出了一缕淡淡的幽怨。
    但愿是错觉,她居然从这个人高马大、铜浇铁铸的男人身上,看出幽怨来,就像个被遗弃的少女在埋怨她负心薄幸的郎君一般。
    真是好大一顶帽子,好重一项不白之冤。
    杭锦书被他瞧得心里起褶,别扭至极,忍不住道:“想来是马有失蹄,善战如夫君者,也有一着不慎的时候。”
    荀野张了张嘴,似乎想辩解些什么。
    杭锦书已勾起了嘴角,想到即刻能与家人团聚,她就忍不住心头雀跃,摆了摆手道:“时辰要晚了,夫君受了伤,还请早些安置,妾去写家书了。”
    说完要走,她又疑惑地退回两步,“帛书在夫君手中,那妾的信鸽如今安在?”
    荀野不大忍心地告诉她:“大概被成聂烤去吃了吧。”
    信鸽是从娘家带出来的,这几年来,她一直借此与父母联络,听说爱鸽被烤了吃,连杭锦书都忍不住要啐骂一口:“成贼可恨,夫君真该打他桃花满天飞的。”
    荀野简直不相信这是从夫人口中说出来的话,呆滞了一晌。
    杭锦书仓皇掩住了嘴唇,羞愧得红了脸,转身退下了。
    荀野呢,觉得这个口吐芬芳的夫人,甩脱了“杭氏嫡女”四个字的规矩束缚,鲜活得可爱。
    若能一直如此,该有多好。
    荀野这会儿,更加胀痛得厉害了,那股昂扬之势简直就要遮掩不住。
    杭锦书在书案前后仔细寻了半日,不见笔墨,好奇地回头打算询问荀野,荀野慌乱地扯上了披挂掩盖异样。
    不是他不想,他每日都想。
    但好不容易换来夫人今天施舍的一点疼爱,他还想让她多疼疼他。
    于是他装作一副若不胜风的模样,手指虚弱地往自己指了指,示意笔在自己这里。
    杭锦书诧异地走过来,脸颊上红晕未散,似一抹皎月光华,轻轻拂落在他瞳中,荀野胀得浑身难受,如蚁噬心,偏偏夫人只是取走了他身旁的纸笔,坦坦荡荡,一眼也没瞧他。
    “……”
    杭锦书把家书规规矩矩写好了,这一封信不同,写得格外用心,格外漫长,落款时,荀野已经睡下了,杭锦书将信纸折好走出帐外。
    此时繁星当空,深不见底的银河,似一泓海水在天际漫涌。
    军帐簇簇矗立,篝火的影子在帘幔前妖娆起舞。
    杭锦书把信交给心腹香荔,香荔唯唯诺诺的,眼神不敢瞧杭锦书一眼。
    她不解:“身子不舒服?”
    香荔见左右之人各忙其事,荀野也没有跟上,咬唇告状起来:“娘子,奴婢对不住你。”
    这话就说得让杭锦书更不明白了,香荔泫然欲泣:“那个姑爷,他,他实在不是人,他教人把我绑起来,还吓唬我,我就把娘子这几年给夫人写的家书都招了……娘子,我不是有意的,他说我吃里扒外,要宰了我,我害怕。”
    荀野的确不是善男,说出这话一点也不奇怪,香荔虽然从小也习武,但性格上还有些软弱怕死的,被荀野一个杀人如麻的将军死亡威胁,当然不敢怀疑有假,只好供认不讳。
    这本不是香荔的错。
    荀野呢,他被蒙在鼓里三年,用的手段偏激,也能理解。
    “无事,说便说了。我信任你,这封家书请你再替我送往零州。”
    香荔说什么也不敢,手摇得像拨浪鼓:“不,不。那个姑爷说了,以后再有夫人的信件,一定要让他的人去送,不许我们私自传信,不然,不然他就剁掉我的手……”
    这就是荀野的不对,杭锦书咬唇:“为什么?”
    信让荀野送,信中的内容能否在未拆封前抵达母亲手中就没了保障。
    “我,我不知道。”
    香荔送不成信,可见自己在荀野这里的信誉还是因为避子药的事情大打折扣了,杭锦书捏着信回到帐中。
    荀野早睡熟了,侧身向枕,那脸越肿越高,比发好的馒头还大了。
    她的夫君,在相貌上原来就不多的本钱现在是彻底闹了个大亏空,看着丑得可笑,杭锦书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将信笺抽出,一股脑摊开盖在他脸上。
    看吗?既要看。
    便看吧。
    问心无愧的时候,就是有底气。
    荀野被夫人这一闹,也清醒了,错愕睁开了眼,一张薄薄的渗光的信纸糊住了脸,隔了纸张瞧见夫人映着灯晕的身影,似隔了雾气凝望一枝濯雨海棠。
    “夫人写完了?”
    杭锦书道:“是。夫君过目吧。”
    荀野揭下信纸,左右看了看,得出个评价:“夫人的字真好看。”
    杭锦书又道:“请夫君代为送达。”
    荀野点头。
    他这个人迟钝至此,总是察觉不出她的情绪,杭锦书无可奈何,正要抽身走,荀野握住了夫人的柔荑,将她轻手轻脚地拉扯到行军床上,隔了信纸与她面面相觑。
    “夫人的私信,用普通的驿使,恐遭人截获,就如同今日成聂拿了这封信挑拨荀氏与杭氏的联姻之亲。夫人,为了妥善,我让斥候为你送信,有他们在,信可安然无恙地抵达零州,交到岳母手中。你的信,你不让我看,我不再看了。”
    男人嗓音低沉,娓娓地说着,瞳仁亮得璀璨,亮得光明磊落。
    杭锦书一阵恍惚,是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不由得满脸惭色,忍不住关心起他来:“夫君还疼么?”
    “疼。”荀野不再装蒜,老实点头。
    杭锦书更加同情心泛滥,只想再替他好好上药一回。
    “夫君,妾去拿药。”
    那活血油她自己用着挺见效的,不知怎的荀野这伤不见好,反倒越肿越高了,她考虑着是否要换一瓶用。
    荀野不放她去,抓住她的柔荑还不松脱,握她往被中去。
    一寸寸游移、一寸寸贴近那热源。
    杭锦书瞪大了清眸,楚楚的波光泛溢开来。
    那厮无耻至极,满脸红晕地说:“这里疼,胀得要裂了。”
    你疼死吧。
    杭锦书最近总是想撕破脸皮,不当这劳什子杭氏贵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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