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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的下人都这么说,奴婢不过是学了一嘴。奴婢知错了,求孺人饶命,求孺人饶命!”
郑阿春只觉手足冰凉。
刚进府那会儿,与殿下两情缱绻时,殿下总是吻着她的眼睛说她这双眼生得好,翦水秋瞳顾盼生辉,像是能勾魂。
她以为他真的喜欢她这双眼,到头来,是因为她的眼生得像玲珑阁那位?
她倒要看看,她这双眼,和玲珑阁那位到底多像!
一行人气势汹汹地来到玲珑阁,老远就看到一名身着华服的小娘子坐在阁前那株花开如雪的杏花树下做刺绣。
这小娘子豆蔻年华,瓜子脸,肌肤白里透红,低着头专心致志地穿针引线,纤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一副我见犹怜的娇俏模样。
“你便是云瑶?”郑阿春上下打量这小娘子,感觉美则美矣,但顶多算是个小美人,远不到能把李徽迷得神魂颠倒的程度。
那小娘子理都不理她们。
郑阿春正要生气,随行一名府里的侍女上来道:“郑孺人,这不是玲珑阁的云娘子,是她的婢女阿喑,她是个聋哑人,听不到声音的。”
郑阿春身边的侍女闻言,上前粗鲁地将阿喑一推。
阿喑猝不及防,一屁股跌在地上,惊讶地抬头看着她。
侍女道:“我家孺人来了,还不叫云娘子出来见礼?”
阿喑站起身,将刺绣绷子放在木桌上,对着侍女比比划划。
无人看得懂。
那侍女索性大喊起来:“云娘子!云娘子!云……”
“吵什么?”
头顶上突然传来一道女子惺忪沙哑的声音,倒将郑阿春一行吓了一跳。
众人仰着头努力往树上瞧,无奈树高花茂,只隐约瞧得一人躺在一根粗壮的老枝上。
“云娘子,我家孺人来瞧你,还不下来给我家孺人见礼?”侍女道。
“见礼?便是你家殿下来了,我也不向他见礼,你待如何?”树上之人语调散漫道。
“你……”侍女语噎。
“不过既然是殿下新娶的孺人,又特意来瞧我,这见面礼总是要送上一份的。就,送你一根杏花簪吧?”
话音落,只听一声折枝轻响,紧接着便传来刀削树枝的嚓嚓声。
侍女回身看郑阿春,郑阿春也是一脸懵。
长这么大,她还没见过上树的女子。
很快,嚓嚓声消失了,只听她道:“我给你簪上。”
电光火石间,一物从花影中迅疾射出,众人还未看清,那物便已擦过侍女的额头插进郑阿春的发髻中。
“啊!”侍女尖叫一声,下意识地伸手捂了捂额头,拿下来一看,一手的血。
“孺、孺人。”郑阿春身边的侍女看着穿过她发髻的那尖刺一样的花枝,战战兢兢话都说不全。
一声轻响,乔疏影从树上翻了下来,与郑阿春来了个四目相对。
郑阿春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女子。
她看上去比侍女阿喑稍稍年长,梳着双刀半翻髻,戴着金花树头钗,上穿大窠连珠织锦半臂,下着一条红黑罗间裙,腰肢束得细韧有力,未挽披帛。
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很美,很亮,阳光下看去像是两颗琥珀,让郑阿春想起了她阿兄视若珍宝的那只隼的眼睛,犀利慑人,野性难驯。
她唇形饱满,唇色很红,郑阿春看不出她擦的是哪一款唇脂,因为那红好像天然透出的血色,妖冶浓艳,让人不敢直视。
她和郑阿春此前见过的所有女子都不一样。
郑阿春无法形容心中此刻的感受,若定要她说出这个云瑶和旁人到底有何不同,她只能说,作为女子,她或多或少能从同类身上看到或轻或重的被枷锁锁过的痕迹,知道总有一些事是她们无论如何都不敢触及,更不敢去做的。
但这个云瑶,她看不到她身上有被枷锁锁过的痕迹。
她只看到她身上长满了刺,扎一下疼入骨的那种。
“哟,伤到你了,不要紧吧?”她瞧着被花枝擦伤的侍女,红艳嘴角浅浅勾起,邪气得紧。
侍女不敢说话,捂着额头回到郑阿春身边。
乔疏影眸光浅淡地瞥向郑阿春,问道:“郑孺人,没伤着你吧?”
郑阿春如梦初醒,一言不发转过身带着侍女匆匆离去。
“这就走了?常来玩啊。”乔疏影在她身后道。
语毕,只见郑阿春忙中出错脚下一绊险些摔倒。
身旁侍女眼疾手快地扶住她,一行人逃也似的离开了玲珑阁。
乔疏影转身,便见阿喑站在树下笑眯眯地向她竖起一对大拇指。
乔疏影同她打手语:“不过是赶走了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有何值得夸赞?”
“我不管,我家阿姐就是最厉害的。”阿喑十指翩跹。
乔疏影无奈地笑了,“真无聊,快到东市开市的时辰了,我们下午逛东市,晚上去平康里看洛真姐姐跳舞好不好?”
阿喑开心地连连点头。
转眼晚霞漫天,暮鼓声歇,各坊纷纷关闭坊门。
平康里,沈楝策马来到名为“春芳歇”院子门口,门外的小厮眼明心亮消息灵通,见过他两次便已不知从何处打听到了他的身份,一溜烟地迎上来替他牵着马,点头哈腰:“沈郎君万安,里边请。”